又过了片刻,久到笛照夜几乎要适应这令人窒息的亲密时,笛飞声才极其缓慢地、仿佛带着万分不情愿地,松开了环在她腰间的手臂。
束缚骤然消失,冰凉的空气重新涌入,笛照夜几乎是下意识地向前迈了一小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她的背影依旧挺拔,但细微的动作间却泄露了一丝慌乱。
她不敢回头,只是背对着他,快速地整理了一下并无需整理的衣襟,试图找回那副冰冷的面具。
笛飞声站在原地,看着她刻意拉开的距离和那透着一丝倔强和疏离的背影,刚刚平复下去的烦躁似乎又有卷土重来的迹象。他抿了抿唇,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迈开脚步,走到了她的身侧。
“回去了。”他开口道,声音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冷硬,只是仔细听,似乎少了几分之前的戾气,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别扭?
笛照夜没有回应,但也没有反对。她默默地跟在他身侧半步之后的位置,如同以往很多次那样。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出小巷,重新汇入熙攘的街道。
阳光刺眼,人声嘈杂。
方才小巷中那短暂而激烈的拥抱,如同一个突兀的、不真实的梦境,被隔绝在了那片阴影之后。
但有些东西,终究是不一样了。
回到客栈,大堂里的气氛依旧有些微妙。方多病和李莲花还在原处,看到他们一前一后进来,两人之间的气场似乎……缓和了不少?虽然依旧不说话,但那种剑拔弩张的感觉消失了。
云舟也坐在不远处,看到笛照夜回来,眼睛一亮,立刻站起身想迎上来,但在对上笛飞声那双恢复清明、冰冷扫过来的视线时,脚步又生生顿住,脸色黯淡地坐了回去。
笛飞声根本懒得理会他,径直对李莲花道:“打探得如何?”
李莲花放下茶杯,神色恢复了平时的从容:“有些眉目了。据城中老人说,往北三百里,有一处名为‘寂灭谷’的古老遗迹,传闻与前朝祭祀有关,地势险峻,人迹罕至。或许会与我们找的第四枚天冰有关。”
“寂灭谷……”笛飞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锐光,“何时动身?”
“既然你眼睛已无大碍,照夜姑娘伤势也需静养巩固,不如明日一早便出发?”李莲花建议道。
“可以。”笛飞声点头,随即像是想起什么,目光扫过笛照夜,“你去准备些必要的物资和伤药。”语气是惯常的命令式,但比起之前的冷硬,似乎……稍微软化了一丝丝?
笛照夜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是微微颔首,转身上楼去取银钱。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笛飞声的目光不自觉地在她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方多病凑到李莲花身边,压低声音好奇地问:“李莲花,他们俩……刚才出去是不是打了一架?怎么感觉怪怪的?”
李莲花高深莫测地笑了笑,抿了口茶:“谁知道呢?或许吧。”
有些架,未必需要动手。而有些和好,也未必需要言语。
明日,新的征程即将开始。而那寂灭谷中,等待他们的,又将是怎样的未知与危险?四人之间这微妙的关系,又将走向何方?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翌日清晨,一行人便离开了暂居的城镇,朝着北方传说中的“寂灭谷”行进。
越往北走,地势越发荒凉。草木逐渐稀疏,露出赤红色的土地和嶙峋的怪石。空气中的温度似乎也在悄然降低,带着一种渗入骨髓的阴冷。风声呼啸,卷起地上的沙尘,发出如同呜咽般的声响,更添几分萧瑟诡谲之感。
根据李莲花打探来的零星线索和一份残旧的地图,他们跋涉了数日,终于在一片仿佛被巨斧劈开的、望不到边际的巨大山脉裂缝前停了下来。
眼前就是寂灭谷的入口。
那与其说是一个山谷,不如说是一条深不见底、阴风怒号的地裂深渊。两侧山壁陡峭如刀削,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红色,仿佛被鲜血浸染后又干涸了千万年。谷内光线晦暗,即使是在白日,也只能看到其中弥漫着灰黑色的、仿佛实质般的浓雾,那雾气不断翻涌,却丝毫不会逸出谷口范围,如同被无形的屏障约束着。
仅仅是站在谷口,就能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令人心悸的死寂和苍凉气息,仿佛里面没有任何活物,只有永恒的沉寂与灭亡。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类似硫磺和腐朽物混合的怪味。
“好重的死气和……怨气。”李莲花眉头紧锁,神色凝重地看着那翻涌的黑雾,“这雾气不简单,恐怕能侵蚀心神,产生幻象。”
方多病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往李莲花身边靠了靠:“这地方……怎么看都不像有宝贝的样子,倒像是……地狱入口。”
云舟也是面色发白,握紧了手中的剑,担忧地看向笛照夜。笛照夜面无表情地看着深渊,眼神锐利,仿佛在评估着其中的危险等级。
笛飞声恢复清明的眼睛扫过那诡异的黑雾,冷哼一声:“装神弄鬼。”但他周身已然绷紧的内力波动,显示他并未轻视此地的危险。
“地图所示,天冰可能就在谷底某处。”李莲花展开那张残图,指着上面一个模糊的标记,“但如何下去,下去后会遇到什么,都未可知。诸位务必紧守心神,切勿被外物所惑。”
准备妥当后,由功力最为深厚的笛飞声和李莲花在前开路,笛照夜和方多病居中,云舟断后,几人小心翼翼地踏入了寂灭谷的范围。
一进入那灰黑色雾气的范围,众人顿时感觉像是踏入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