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枝抿着嘴唇,废了好大的劲儿才忍住了上翘的冲动。
这位表姨也是个妙人。
太子原本想利用南枝达成目的,让皇后出山帮他对付苗贵妃,眼下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他脸色不太好看地别过头去,只片刻又重新变得温润如玉,仿佛一个再贴心不过的兄长:
“让寒雁见笑了,孤也是听闻你被苗贵妃带走,怕她对你做些什么。寒雁,苗贵妃没对你做什么吧?”
这话说得恳切,落在南枝耳中,却又变了个味道。
分明是在期待苗贵妃对她做什么。
然后,他再像天神一样出现,救她于水火之中,她再感激涕零,涌泉相报,做个最忠心不过的棋子。
“贵妃娘娘到底是忌惮姨母和表兄,并未对寒雁做什么。”
南枝又垂头,抽噎一声:“只是说了几句话,问候了家母。”
太子装腔作势:“还说没做什么,瞧表妹委屈的。”
太子边说还边看皇后,皇后只盯着南枝唱念俱佳的戏份看,没搭理他。
皇后知晓,苗贵妃其实和阮惜文关系很好,就连当年那场选妃的马球赛,也是为了赢阮惜文一头,反倒傻乎乎地把自己算计了进去。
想起当年,皇后就隐约感觉头疼,下意识又舀了一勺酒。
太子看皇后如此孱弱酗酒,重重叹口气,说了多少次,母后都不肯扔了这酒重新振作起来。
“姨母喜欢喝酒。”南枝担忧道:“但酒喝多了,容易伤身。”
皇后原也没想见这个表侄女,只是架不住太子恳请。眼下听这个表侄女蹬鼻子上脸,对她喝酒之事指手画脚,她忍不住皱了皱眉。
但紧接着——
“寒雁师从监查院三处费介,对酿制药酒也有些心得。辅以药材酿酒,不仅味道独特,还能滋补身体。”
南枝甚至自来熟地拎起一坛酒来给自己满了一杯,举杯冲皇后敬酒:
“比姨母这里的酒也不差,改日酿好,寒雁托人送些进宫。”
皇后怔愣地看着和她对饮的姑娘,张张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么多年,好像只有她一个人还陷在当年的噩梦里。太后姑母不记得了,依旧做着高高在上的太后,嫌弃她不中用。她的儿子也不记得,还怨她软弱,不能为他遮风挡雨。
可她就是忘不了……
亲人的求救声,呼喊声,她阿爹的头颅滚在脚下,死死地瞪着她。阿娘举剑自刎,却还让她好好活着。
王家满门,京内京外,满打满算三千条性命,一朝尽丧。
她兀自游荡在这座象征国母身份的坤宁宫中,闭上眼睛就是满目鲜血,安静下来,双耳就是惨叫痛呼。她不敢身处黑暗中,黑暗让她想起那个黑夜,坤宁宫中没日没夜地点着蜡烛。
她只有把自己灌醉,才能稍稍安歇片刻。
可现在,有个和她血脉相连的侄女,与她举杯共饮,还要为她酿酒。
这姑娘说:“姨母可得保重身体啊。”
她娘临终前说:“卉卉,往后自己保重。”
皇后手一颤,下意识放下了酒杯,她要保重。
还没看到那些人的下场,还没看到她儿子登基为王家报仇,她要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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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桃菌感谢【136***566_31969】点亮的季度会员,专属加更三章,这是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