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堂怔愣中,唯有范闲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笑。
当日长公主当街为难她,他便知道长公主命中合该有此劫数。
范建胡子都快薅下来了,呆滞地看向范闲,却见这便宜儿子笑地满脸骄傲,好像说出那番惊世名言的人是他自己似的。
儋州这地对吗?
从儋州来的年轻人现在都这种精神状态了?
靠海的地方,年轻人就是浪哈。
浪不浪的,庄仕洋不知道。
庄仕洋只知道他这个女儿简直癫到无法控制!
再让庄寒雁这么搞下去,庄家就要在京城彻底出名了,那些看不惯庄寒雁的官员,或许会碍于长公主放过她,但绝对不会放过他这个庄寒雁之父。
哪怕他上头有个不能言说的义父,也很难救得了他。
自打这个女儿带着张佑昌夫妻入京,他便再也没有借口往来儋州,帮义父清洗赃款。义父已经越发瞧不上他。
他不能再赌了!
“寒雁,千错万错都是为父的错,你快收手吧!”
庄仕洋假模假样地来救谭宏伯,心道这女儿再癫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殴打生父吧——
啪!
力道甚至比殴打谭宏伯的更大。
“倒是忘了打你!”
庄仕洋还没反应过来,就扑到在了谭宏伯旁边。谭宏伯看着庄仕洋脸侧鲜艳的红肿,心头诡异地舒服起来。
是嘛!
庄仕洋才是罪魁祸首,昨日还来他府上做客,说庄寒雁如何性情桀骜,让他多担待。现在想想,分明是在刻意挑拨!
何等用心险恶!
谭宏伯心道,庄仕洋生出这样的女儿,活该庄仕洋名扬京都,变成京都第一个被女儿痛打的父亲!
庄仕洋虚伪的怯懦假面险些维持不住,耳边细碎的议论声,比脸侧的胀痛更让他难以忍受,像是一把把尖刀,直直地刺破他的耳膜,刺穿他四肢百骸,每一个穴位。
然后,将他碾磨地粉碎,再拖进前几十年的噩梦里——
他从小有过目不忘的天赋,曾几何时,也是闻名一方县镇的天才少年。父亲也对他寄予厚望。
可慢慢的,他再过目不忘,也不过是将书本上原有的文字默写在考卷上,论起自己书写锦绣文章,那是才学平平,甚至比不过大多数同窗。
他被父亲放弃,被老师放弃,被同窗嘲笑,所有人都说,庄仕洋,你就是个再平庸不过的人,再称不上什么天才。
他在书院里并不好过。老师阮明丘是出名的大儒,他早年侥幸拜入门下,可老师的天才徒弟一个接一个,师兄弟们都是名副其实的天才,唯有他灰扑扑地藏在角落里。
被师兄弟们看不起,被那些没能拜师阮明丘的学子嫉恨报复。
家中父亲只会用荆条抽打他。
家中母亲对他不管不问,任他被打被骂,最多在事后假惺惺地送个药膏。
暗无天日的记忆里,他的记忆中,只有一道光层短暂地照亮他。
庄仕洋在满堂奚落中看向阮惜文,唯一真正关心过他的人,他的师妹,他的妻子。
二十年前的阮惜文,曾关切地替他驱赶那些坏人。
十五年前的阮惜文,与他相敬如宾,为他亲手做云泥糕,为他辛苦生育女儿。
但眼前的阮惜文,高高在上地用仇恨和恶意的目光俯视他。
他的死,比他的活,更让她开心。
·······✤···············✤······
桃桃菌突然发现庄仕洋才是把高岭之花拉下泥潭,该是长公主的前辈师父。
桃桃菌感谢【夏夜微忆】点亮的季度会员,专属加更三章,这是第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