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前,京兆府来了个女官,正是太后身边的心腹。
柳俞手里拿着个布包,隐隐透着细小刀具的影子:“太后对此案极为关注,要我来审讯几个人。”
闻人平亲自带路,却又说:“可陛下有命,不许人对蒯铎父子刑讯。”
牢中烛火昏黄,柳俞扫了眼牢房中的父子,见他们衣着整洁,形容得体,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在下可不敢违背圣意,便去看看平津侯三人吧。”
藏海坐在草垛上,看着柳俞手中的布包。
似乎,与明玉挂在身上的那只有些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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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津侯戎马一生,是最难撬开嘴的。
而曹静贤这个太监,却是最容易的。
柳俞只吩咐一句,便骇地曹静贤将一切全盘托出。
“你所说的话,若与一会儿我审讯他们二位得来的结论不同,莫怪我手段不慈,将公公您扒光了,挂在午门上,让来来往往的人都好好认识认识公公。”
“从里到外,毫无遮掩,坦诚相待的,认识公公。”
曹静贤嘶嚎一声,如不是被捆了四肢,只怕不如一头撞死在这里。
做太监的,反倒是最怕旁人看到他残缺的肉体。尤其是曹静贤,曾作为皇帝的心腹如何辉煌过,就越发惧怕沦落到那样的境地。
越没有尊严的人,反倒越在意尊严。
“癸玺,我们是为了癸玺。听闻蒯铎修缮封禅台,虽然意外坍塌,却得到了癸玺。”
曹静贤死气沉沉道:“姑娘能来此,陛下想必也不会保我了,只求柳姑娘给我一个体面的死法。”
柳俞感慨:“难怪,昨日京郊有猎户报案,说那夜看到了一群僵尸似的妖物。难道癸玺果真被带来了京城,引来了瘖兵?”
曹静贤惊惶:“京城出现了瘖兵?”
柳俞却没再多说:“公公要我好做,我自然也会给公公体面。公公收了不少义子义女?若无处安置,也可交给我来办,柳家名下有幼学馆。”
曹静贤挤出个笑来:“那就,多谢柳姑娘。”
这笑可比往日阴阳怪气的挤兑真诚多了,柳俞不由多看了曹静贤两眼。
等她再带着东西去见赵秉文,赵秉文却比曹静贤还要利落,话也不用柳俞讲,直接道——
“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策划的,我要见太后娘娘,我有关于癸玺的隐秘要告诉娘娘。”
柳俞盯着赵秉文,忽觉乏味。
她带来了布包,却连打开的机会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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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海突然做了个梦。
拨开层叠的云雾,一方癸玺散发着莹莹的绿光,一直悬在他面前,任他如何追赶都无法靠近。
癸玺便像灯笼,缓缓照见了眼前的景象。
他梦到了石宅。
他曾去过的,内阁首辅石一平的宅邸。
府中四处悬挂着白布,灵堂之前乱糟糟的。
石一平抬手打了女子一个巴掌:“你个逆女,你母亲的灵堂前还要作妖,你是诚心不让你母亲安稳啊!”
“我母亲是被你,被石家给逼死的!”
女子脸色苍白,说话掷地有声:“她因为生产伤了身体,你们便嫌弃她生不出儿子来继承家业,纳妾不够,把庶子过继到她名下不够,把她的嫁妆和娘家人脉都拿出来给庶子铺路不够,还要把我也嫁出去,扶你儿子上青云!我娘是因此郁结于心而死!”
藏海顺着女子仇恨的目光看向人前,石一平身后,站着一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青年。
可后来,他从未在朝中见过此人。
“我娘死了,我与石家便不用再有任何瓜葛!从此之后,我随母亲姓柳,柳菱华!”
双眼通红的柳菱华一把薅下头上孝布,一分一毫都没带,踏着石家人或辱骂或鄙夷或憎恶的目光,从石宅一步步走出去。
而石宅外不远处的巷子里,早就停着一辆马车。
马车一打开,藏海便看到了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眉眼凌厉,似笑非笑。
柳菱华跪在妇人面前,妇人温和地扶起她:“你这孩子就是太清高,本宫还盘算着为你夺来石家的家业,让这群恨你入骨的石家人,不得不奉你为石家家主呢。”
藏海恍然,这是太后!
传闻中,搅弄政权,还曾给皇帝下过毒药的太后!
上辈子,他入京第一件事就是把太后的棺椁抬进皇陵与先皇同衾。他还差点就给太后陪葬。
只是如今,太后还只是皇后。
雾气更浓,遮住了眼前的景象,也蒙住了他的耳朵。
藏海隐约看到无数人影晃动,亦有无数争论围绕在柳菱华身边,可柳菱华凭借惊世才华碾压一切,助太后在朝堂上打了场漂亮的翻身仗。
柳菱华成了赫赫有名的大理寺卿,铁面无私的阎罗王。
与此同时,有很多势力和男子盯上了她。
她也确实与一男子倾心,那男子位高权重,手握兵权,承诺她“若我登基称帝,定许你做我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皇后。”
柳菱华拒绝了:“若当真如此,我宁愿一直做大理寺卿。”
可后来,男子没能登基称帝。因为男子是注定落败的临淄王。
冬夏用瘖兵大败大雍,先帝气急驾崩。那夜,临淄王一党给尚是太子的皇帝下毒,想要太子一起驾崩。
可蒯铎入宫,替太子解毒,保住了太子的命。
太子登基,临淄王被遣往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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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桃菌感谢【锦宴】点亮的年度会员,专属加更五章,这是第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