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直至林小桃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楼道间，桑淮才缓缓回头，朝家的方向走去。

刚一走到家门口，一阵玻璃破碎的声音便穿过门缝传入桑淮的耳朵里，少年眉头微皱，拿出钥匙，半掩着的门扉被轻轻推开。

一个红酒瓶子滚至脚边，一股浓浓的酒味扑面而来。桑淮关上门，朝房间走去。

“怎么…今天回来得这么…这么晚？干什么去了？你妈…你妈要是知道了…”一个身着西服的中年男子从楼梯上摇摇晃晃地走下来，手上还拿着一瓶饮了一半的葡萄酒。

“你别提我妈！你不配！”桑淮将拳头攥地紧紧的，眼里掠过几分愤怒，几分黯然，几分忧愁，走进房间，伴随一声巨大的门响和锁扣转动的声音。桑淮脱下书包，甩在了门旁的书桌上，眼里少了几分活力，几分精气，几分明朗，步履略显无神，顺着床沿瘫坐在地上。

桑淮将头埋进手臂里，紧闭双眼，努力让自己不去回想以前那段往事。可，往事历历在目，不去回想，谈何容易，那可是母亲啊…

那时小桑淮刚满5岁，正是活蹦乱跳，调皮捣蛋之时，玩闹于膝前，与别的小孩儿并无不同。在他的眼里，父亲早出晚归，脸上很少出现笑颜，有时也会夜不归宿，身上常伴随着一股烟酒味儿，小时候的桑淮不懂，还常常骑在父亲的肩膀上，摸着他的胡茬子。

至于母亲，则是温柔体贴的象征。桑淮睡不着的时候，母亲会唱歌谣哄他入睡，桑淮生病的时候，母亲比谁都着急，抱着桑淮跑了数十家医院。不过，母亲陪小桑淮的时间也很短，在印象里，她大多数时间都伴在父亲左右，时常会悄悄在夜里进房间摸摸小桑淮的头。朦胧间睁开睡眼，母亲的手臂上却多了几条红印，那时不懂，不以为意。虽然缺少陪伴，但桑淮的童年看起来并无异常。

可，一切都变了，那个晚上，下着雨，父亲没有回家，母亲哄完小桑淮后便掩去了房门。半夜不知几时，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响起。母亲的声音若隐若现，接下来就听到了大门被轻轻关上的声音。不知为何，那天小桑淮睡眠很浅，在黑暗里摸索着来到客厅，却不见母亲身影，意念支撑着他推开门跟了出去。

一个五岁孩童又怎么会知道大雨倾盆之时母亲为何行色匆匆？雨愈下愈大，从发梢淌到脚踝，寒凉彻骨。泪水混杂着雨水顺着脸颊往下流，“妈妈！妈妈！”小桑淮在雨里绝望地哭喊着，奔跑着，无助，冰冷，痛心，百感交集。路边昏黄的灯光忽闪忽闪的，映衬着雷鸣。

步履渐渐放慢，正当四肢乏力之时，前方一个熟悉的身影引入眼帘。小桑淮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扑在了地上。这是妈妈啊，桑淮用手不停的推搡着妈妈的身体，抚摸着她冰凉的脸。快醒过来啊，不要抛下桑淮，桑淮累了，困了，想回家睡觉了。可是无论他怎么努力，母亲都没有反应。感受着她的身体一点一点地失去所有温度，那一刻，绝望占满了整个世界。小桑淮也渐渐失去了知觉。

等到再醒来时，四周已是纯白色，朦胧间，感觉旁边站了许多人。小桑淮挣扎着坐起来想要找母亲，却被告知母亲已经不在了。那一刻，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很明媚，可少年的眼睛里，却再没了光芒。感受着母亲一点一点离自己远去，得有多绝望啊…

想到这，桑淮的眼睛早已噙满了泪水。他伸手摸到了床上的手机，拨通了电话:“王叔，你来我家一趟吧。”随即便挂了电话。

凌晨3点的月亮隐在了云间，一股刺痛的凄凉。桑淮脑子很疼，迷糊间浅浅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