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华美,觥筹交错,各处极尽精致舒适之能事,而这场宴席的主角——长公主,却一直只是淡淡的笑着,端坐于首座,她面容温和,底下的客人们对长公主的异样毫无所觉,热热闹闹的彼此交谈劝酒。
萧清仪垂眸看着他们,耳边传来谢玉的声音,这位大梁最尊贵的长公主只觉得头晕目眩,觉得他的声音忽远忽近:“焕宁,焕宁?你怎么了?”她转头看着夫君,微微一笑,看起来淡然又甜蜜:“无妨,只是有点累了。”
谢玉却看到了她眼中熟悉的神色,他曾在相国寺看见过的、那种包含着泪水的沉沉黑眸。谢侯爷忽然觉得恐慌,那样的神色他这辈子都忘不掉,那样的神色他此生都不想再看见,他转头匆匆吩咐了管家两句,随即牵引着长公主回了后院。
回到屋子里,谢玉便无所顾忌的、急切的把她拥入怀中:“焕宁,不要伤心。”萧清仪靠在他怀里,轻声开口:“谢玉,你是谢庭宝树,武功过人、智谋过人,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呢?”谢玉啊谢玉,你这样聪明,接下来我该把你放在什么位置才好呢?
谢玉抱着她,沉声回应:“谢玉只是卑贱之人,殿下心之所向,谢玉剑之所指。”
他又重复了一遍:“于殿下,谢玉不过牵马执蹬一末卒。”这反倒叫萧清仪不知所措,她咬着牙:“谢玉!谁准许你这样自轻自贱?”
“无论是武功、还是智谋,你都是天下第一等!”
谢玉笑了起来,胸腔震动,声音中是萧清仪几乎不敢面对的炽热和虔诚:“可是任何时候,殿下都能够轻易的取走我的一切,任何时候。”萧清仪恨恨的一口咬在他肩膀上,闷声抱怨:“你就是对我有些许的不好,此刻我都不至于不知如何是好。”
过了约莫二十来日,朝野上下爆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那就是太妃们的服饰居然被人指出是有些地方不符合规制的,并且那些衣衫还不是今年新制或年代久远的,而是半旧不新的,也就是说太妃们的服饰还是现在礼部的这一批人手置办的,并且这么几年礼部都没有发现不对。
顺着查下去,发现王妃、公主们的服饰在细节之处多多少少都有些不是,不妥之处并不大,并且这也不是皇帝发现的,而是礼部的一个小官儿发现、报给礼部尚书,然后礼部尚书上书给皇帝请罪的。
这件事情不大,勉强也可算的知错能改,皇帝也没什么怒气,只是到底有关皇帝最在乎的皇室颜面,所以礼部尚书被不轻不重的斥责了几句,罚俸三月,就算完了。
这种事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少不得要低调着做人做事了,又恰好赶在三月春猎的关口上,礼部对于春猎中放出光芒的人才能说的话就少了。
礼部能怎样呢?还不是只能硬生生的吃了这个哑巴亏,还得庆幸发现的及时,没让其他人尤其是皇帝在三月春猎的时候发现不对头。
而操作这些事情的,正是刚刚过完生日的萧清仪,她倚在池塘边,细长白皙的手指抛洒出鱼食,听着红豆的汇报,神色淡淡,看见红豆欲言又止,她又抛出一把鱼食:“讲。”
红豆一跺脚一狠心,低声询问主子:“殿下,文姑娘送来的那几个人已经安置好了,要不要同......说一声?”萧清仪面色不变,却突然失去了所有喂鱼的心思:“不必。”
红豆只能领命,心下却又是心疼殿下又是着急。
萧清仪缓步前行,满园美景没有一点儿被她看进了眼里,她目光悲伤却坚定,谢玉,谢玉,你我本是世间最亲近的人,最该彼此信任,只是那是言心的心愿,也是我的心愿,丝毫不容有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