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归2

妖市入口藏在长安西市最不起眼的角落，被一道无形的结界与人世隔绝。寻常百姓走过，只觉是段人迹罕至的死胡同，墙头野猫弓背嘶叫，檐下蛛网密布，便匆匆绕行。

结界边缘光影模糊，能依稀望见对面人间街市的热闹景象：胡商抬着酒桶吆喝而过，小娘子的石榴裙摆扫过街阶，暖黄灯笼下蒸饼摊热气腾腾——却半点声响也传不过来，如同在看一场无声的皮影戏。

长街两侧悬着幽绿的灯笼，照得青石路面泛起粼粼磷光。空气里混杂着麝香、草药与烤肉的奇异气味。

一只顶着鹿角的商贩正在叫卖发光的蘑菇，他的蹄子不耐烦地敲打着地面。旁边摊位前，围着几个完全化作原形的客人——毛色油亮的黄鼠狼人立着，用爪子比划着讨价还价；一条粗壮的蟒蛇精盘在梁上，信子嘶嘶地探查着笼子里扑腾的雏鸟。

更有只是稍露特征的：狐耳女子曳着蓬松尾巴走过，锦缎裙摆下隐约露出爪尖；高大熊妖披着粗麻外袍，毛茸茸的手掌正小心捏起一枚绣花针；几个鸦首人身的伙计忙着悬挂布幡，墨色羽翼收拢在身后，宛如披着斗篷。

街角，老槐树精舒展着枝桠，任小妖们将灯笼挂上他的枝条。树下，鲛人摆着水盆，鳞片在暗处闪着幽蓝的光，兜售着泣泪而成的珍珠。

市集喧哗鼎沸，各种腔调的呼喝交谈混成一片奇异的乐章，其间夹杂着翅膀扑棱、爪蹄踏地、以及鳞片摩擦的窸窣声响。

议事堂后的长廊内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坐在角落，百无聊赖地托着下巴看着前方，

“小书，月姐姐什么时候来呀好无聊啊！”

“怎么说你和月姐姐白天偶尔还能见见甚至你还能去她府上小住几日，我可就惨喽！”

“是哪两个小家伙在念叨我啊？”

一道清脆俏皮的女声传来，两小只听到声音立马站起来转身扑过去，

“月姐姐！”

相同的地点 相同的两个人

“书书，你怎么长成大人样子了，这不公平！”

少年看了一眼自己的修长手脚脸上尽是兴奋，不知道月姐姐看到是什么反应？

“子时到了，月姐姐！”

少年的眼睛倏地亮了起来，刚迈出一步却也晚了一步他意识到自己长大了不适合再像小时候一样扑过去，被小女孩捷足先登了。

被叫做月姐姐的女子生就一张清艳的脸。肌肤白皙，一双狐狸眼眼尾狭长微扬，天生带着几分妩媚。眉毛纤长浓密，自然舒展。鼻梁挺直，唇形小巧饱满。左眼眼尾处缀着一颗极淡的小痣，不笑时神情清冷如冰，但那双灵动的眼眸和偶尔微翘的唇角，却藏不住内里的小俏皮。

月色如水，映照着她一身素白银光。发间雪白的狐耳自然微动，耳尖一点朱红小巧可爱。

额间的银色花钿一道流畅的狐尾曲线，末端缀着颗细小的红珊瑚珠，宛如雪地落梅，清艳别致。

她将长发半挽，余下青丝如瀑垂落肩头。发间并无繁复首饰，仅以一柄白玉梳斜绾，梳尾坠下细长的银丝流苏，随行动微微晃动，漾出清冷光晕。周身衣饰以银白为主，唯有裙摆处悄然蔓延开银丝绣成的红梅暗纹，行走时，那些殷红的花瓣在月下若隐若现。

披帛是纯银素纱，轻透如雾。指上套着纤长的镂空银甲套，甲面不再寒冷，仅泛着温润的珍珠光泽。当她抬手时，有细小的银粉般的光点从指尖飘落，似萤火又似星尘。周身散发着白梅与暖玉交融的淡香，身后六尾虚影柔软摇曳，在月色中泛起丝绸般的柔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