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舫上的目光像淬了冰的针,扎得人脊背发寒。伊靖雪指尖转着空了的糖葫芦签,忽然冲河对岸扬了扬下巴,嘴角勾起抹挑衅的笑。
轮椅上的男子似乎没想到她会如此直白,敲击扶手的指尖顿了半瞬,随即抬手,身后的侍从立刻递上支白玉笛。笛声破空而来,清泠得像深冬的冰棱,在喧嚣的龙舟鼓声里划出道诡异的弧线。
“少爷,那是谁啊?”伊顺啃着刚买的茴香豆,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看着不太好惹的样子。”
“一个老朋友。”伊靖雪漫不经心地说,眼底却闪过丝锐光。她认得那支笛,三年前在崔国皇陵,就是这笛声引来了整整一队守陵卫,把她困在机关阵里三天三夜。
正说着,楼下突然一阵骚动。方才还在竞渡的龙舟不知为何撞在一处,溅起的水花里混着暗红的血。有艘龙舟翻了,落水的人在水里扑腾,却接二连三地沉下去,水面浮起层细密的血沫。
“怎么回事?”苏轻晚扶着窗棂站起来,脸色比之前更白,“好端端的怎么会……”
伊靖雪已跃下楼,足尖点着水面掠向翻船处。指尖刚触到一个落水者的衣襟,就见对方脖颈上有两个细小的血洞,像是被什么毒虫咬过。
“是尸蛊。”系统的声音带着惊慌,“宿主小心!这是崔国皇室禁术,中蛊者会变成没有神智的傀儡!”
话音未落,水下突然窜出个青灰色的影子,指甲泛着乌紫,直扑她面门。伊靖雪侧身避开,短刀反手刺进对方心口,却见那“人”根本不觉痛,张嘴露出尖利的牙齿。
“啧,麻烦。”她旋身落在艘完好的龙舟上,扬声对船上的鼓手道,“敲鼓,越响越好!”
鼓声骤然密集,震得水面都在发颤。那些水里的傀儡动作明显迟滞,像是被声波扰了神智。伊靖雪趁机挥刀斩断几人的脖颈,黑血溅在红衣上,像开了簇簇暗色的花。
河对岸的笛声突然变调,尖锐得像要刺破耳膜。水里的傀儡竟又躁动起来,有几只已爬上船板,嘶吼着扑向舟上的百姓。
“看来有人不想让我好好看龙舟。”伊靖雪抬头望向画舫,只见轮椅上的男子正低头对侍从说着什么,袖口露出道熟悉的银蛇纹身——那是崔国秘探的标记。
她忽然想起三年前皇陵里的事。那时她为了偷崔国的传国玉玺,误打误撞撞见这位七皇子在练禁术,对方腿上的伤,恐怕就与这尸蛊脱不了干系。
“顺子,带苏小姐回客栈!”伊靖雪扬声喊道,足尖一点,竟踩着水面朝画舫掠去。短刀在阳光下划出道冷光,直劈向轮椅上的人。
刀锋距男子咽喉三寸时,突然被支银笛稳稳架住。男子抬眼,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丝波动:“阿雪,三年不见,你的刀还是这么急。”
“彼此彼此。”伊靖雪手腕翻转,刀刃贴着笛身滑向他手腕,“七皇子放着崔国的江山不管,跑到陈国来玩尸蛊,就不怕被人扒了底细?”
男子轻笑一声,笛声再变,画舫下突然浮出数十只傀儡,密密麻麻地围上来。“当年你偷了孤的玉玺,害孤被父皇禁足三年,这笔账,总该算了。”
伊靖雪脚尖点着傀儡的头顶后退,红衣在群魔乱舞中像团燃烧的火:“玉玺早被我扔去喂鱼了,有本事你自己捞。”
这话显然激怒了对方,笛声陡然急促。傀儡们疯了般扑上来,指甲刮擦着船板,发出刺耳的声响。伊靖雪且战且退,忽然瞥见画舫角落里有个铜炉,里面燃着的香料正袅袅飘向河面——那是操控尸蛊的引信。
她虚晃一招避开扑来的傀儡,反手将短刀掷向铜炉。香炉落地的瞬间,笛声戛然而止,水里的傀儡像是断了线的木偶,接二连三地沉下去。
“你倒是长进了。”男子捂着心口咳嗽起来,嘴角溢出丝血,“可惜……还是逃不掉。”
远处传来官差的马蹄声,显然是有人报了官。伊靖雪看了眼越来越近的兵甲,又看了眼轮椅上的男子,突然笑了:“后会有期。”
她转身跃入洛水,红衣瞬间被水流吞没。等官差冲上画舫时,只看见位面色苍白的公子坐在轮椅上,望着空荡荡的河面,指尖还沾着未干的血迹。
客栈里,伊顺正急得团团转,见伊靖雪浑身湿透地推门进来,手里还拎着条活蹦乱跳的鲤鱼,顿时傻了眼:“少爷,你这是……”
“刚在河里捞的,晚上炖鱼汤。”伊靖雪把鱼扔给店小二,解下湿透的外衫,露出里面月白的中衣,“对了,收拾东西,咱们得换个地方住。”
苏轻晚端来杯热茶,轻声问:“是因为画舫上的人吗?”
“不止。”伊靖雪接过茶盏,指尖触到杯壁的温度,“三皇子的人,北漠暗部,再加个崔国七皇子,咱们现在就像块肥肉,谁都想来咬一口。”
窗外的月光突然暗了暗,像是有什么东西遮住了月色。伊靖雪抬头,看见客栈屋檐上站着个黑影,面具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正是那日被她卖去青楼的异域男子。
他显然听见了屋里的话,面具下的嘴角勾起抹冰冷的笑,无声地做了个口型:
我来讨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