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门外,阿竹背着个小包袱等在路口,见她出来,慌忙递上一个油纸包:“师姐,这是你以前最爱吃的桂花糕,我……我烤了些路上吃。”
伊靖雪接过纸包,指尖触到温热的糕点,忽然想起原主记忆里那个雪夜,也是这个孩子,把暖炉塞给她时说:“师姐,等我学会做桂花糕,天天给你烤。”
“多谢。”她轻声说,声音里难得带了点温度。
阿竹愣了愣,突然红了眼眶:“师姐,我能跟你走吗?这里……我不想呆了。”
伊靖雪看着远处连绵的青山,点了点头。
前路或许还有无数个世界等着她,但至少此刻,她替原主讨回了公道,也给了这个无辜的孩子一个新的开始。至于凌云宗的结局?那是他们自己选的,怨不得别人。
(原主)我叫林清寒,曾是凌云宗人人称颂的大师姐。
十五岁那年,师父把阿竹领到我面前时,她还怯生生攥着衣角,像只受惊的幼鹿。那时我刚突破金丹,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总觉得护着这些师弟师妹是天经地义。我教她御剑,给她缝补划破的道袍,在她被师兄们捉弄时把人护在身后。她总说要学做桂花糕谢我,我笑着揉她的头,说等她学会,我就带她下山看真正的烟火。
那时的青云峰,晨雾里总飘着药草香。我在练剑场教弟子们吐纳,林墨会捧着剑谱跑来问我招式,他眼睛亮得像星子,一口一个“师姐”喊得亲热。我总想着,等他再长大些,就把逐风剑的剑意传给他,让他成为比我更厉害的修士。
变故是从那年冬天开始的。
我在禁地附近发现了几具残缺的尸身,丹田处都有被强行挖开的痕迹。长老们说那是魔道奸细,可我在尸身上闻到了李长老丹房特有的冷香。我偷偷潜入藏经阁,在暗格里翻到了那本《聚灵秘录》,书页上的血咒触目惊心——用孩童灵根炼制法器,竟能让修士修为暴涨。
我拿着秘录去找掌门,却在殿外听见他们商议如何处置我。赵长老说“留着是祸害”,李长老笑着说“她的金丹纯度极高,正好用来炼最后一颗聚灵珠”,而我最疼的林墨,在一旁小声附和“师姐不会怪我们的,她最疼我了”。
寒风吹透了我的道袍,比寒玉床的冰意还要刺骨。
刑场那日,雪下得很大。我被铁链锁在诛仙台上,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那些我曾护过的弟子、教过的师弟,一个个都低着头。阿竹想冲上来,被她师父死死按住,只能在人群里哭着喊“师姐”。
林墨握着逐风剑走向我时,脸上还带着我熟悉的怯懦。他说:“师姐,对不住了。”剑尖刺穿心口的那一刻,我没觉得疼,只想着那年雪夜,他冻得瑟瑟发抖,我把自己的狐裘披在他身上,说“以后师姐护着你”。
原来所谓的正道楷模,不过是披着人皮的恶鬼。原来那些亲昵的称呼、信赖的眼神,全是淬了毒的刀。
他们抽走我的灵根,碾碎我的金丹,把我的魂魄锁在聚灵珠里,说要让我永世不得超生。可他们不知道,怨魂最烈,我看着他们用我的灵骨炼制法器,看着林墨穿着我的道袍接受众人吹捧,看着阿竹被打成奴婢,日日在丹房外清洗带血的绷带。
恨意像毒藤,在魂珠里疯狂生长。我等着,等一个能撕开这层伪善的人。
直到她来的那天。
我看见她穿着红衣走出青云峰,看见她用逐风剑劈开藏经阁的墙,看见她把那些琉璃罐暴露在阳光下。当林墨跪地求饶时,我甚至想附在她身上,亲手撕碎那张虚伪的脸。
可她比我更冷静。她没滥杀无辜,只让那些罪人在自己种下的恶果里挣扎。当阿竹递上桂花糕时,我感觉到她指尖的温度,像极了当年那个雪夜,阿竹塞给我的暖炉。
山门牌匾坠落的那一刻,锁着我魂魄的枷锁突然碎了。我看着她带着阿竹走向远方,红衣在风里扬起,像团不灭的火。
原来这世间,真的有公道可言。
阿竹,你要好好跟着她,记得把桂花糕做好些。
林墨,还有那些披着人皮的东西,你们的报应,才刚刚开始。
而我,终于可以去看那年承诺过的烟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