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战前的炫彩空间异常安静,只有能量管道的嗡鸣在通道里低回。白天推开生活区的门时,林嫣然正坐在窗边给白翊削苹果,阳光透过能量屏障落在她发梢,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白翊趴在桌上,小手攥着支光笔,在纸上画着歪歪扭扭的光翼——那是他记忆里爸爸的样子。
听到脚步声,白翊猛地抬头,蓝金色的眼眸亮起来:“爸爸!”
白天走过去揉了揉他的头发,指尖触到孩子温热的头顶,心头那片被战火灼焦的地方忽然软了下来。“画得真好。”他拿起画纸,看着上面那个带着光翼的小人,嘴角不自觉地扬起,“等打赢了,爸爸带你去看真的光翼。”
林嫣然放下苹果刀,起身时眼底的红血丝藏不住。她没问战况,也没提系酴兰大帝,只是握住白天的手。他的掌心全是茧子,指节上还有未愈合的伤口,是刚才从治疗舱出来时挣裂的。
“我没事。”白天反手握紧她,声音放得很轻,“你看,这不好好的吗?”
林嫣然没说话,只是盯着他肩膀上那道刚结痂的疤——那是上次在皓元大陆被超兽刹划伤的,她亲手用治愈凝胶敷过。
“等回来了,”白天望着窗外穿梭的光战士,眼神里有向往,也有笃定,“我就申请退役。带着你,海娜,还有小翊回地球。找个有海的地方,买套海景房,不用再看警报灯,不用再算能量储备。早上看日出,晚上听海浪,闲云野鹤,好不好?”
白翊似懂非懂地拽着他的衣角:“那爸爸不用打怪兽了吗?”
“嗯,不用了。”白天蹲下来,与儿子平视,“到时候爸爸天天陪你画光翼。”
他站起身要走,林嫣然却突然从身后抱住他,手臂收得极紧,像是要把他嵌进自己骨血里。不等白天回头,肩膀就传来一阵尖锐的痛感——她在用牙咬他,不算太狠,却带着股豁出去的劲儿,齿尖刺破作战服的布料,烙在皮肉上。
“嘶——”白天没动,只是抬手覆在她交握的手上。他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当年他们还在光战士学院时,有次他执行任务前耍帅说“肯定没事”,林嫣然也是这样咬了他肩膀一口,红着眼说:“咬个记号,要是敢不回来,到了那边我也能认出你。”
如今她还是这招,只是力道里多了太多沉甸甸的东西。
“疼吗?”松开嘴时,林嫣然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强撑着没掉泪,“疼就记牢了。海景房,三个人,少一个都不行。”
白天抬手抹了把她的脸,指尖沾到湿润的触感。“嗯。”他应了一声,声音有些哑,“记牢了。”
他转身时,肩膀上的牙印清晰可见,带着点红,像朵倔强的花。白翊跑过来,踮起脚在他另一个肩膀上轻轻拍了拍:“爸爸要加油!”
白天笑了,揉了揉儿子的头发,转身走出房门。通道里的光战士们正列队出发,蓝金色的光流在人群中格外醒目。他挺直脊背,将那道带着体温的牙印藏在作战服下,一步步走向传送阵。
肩上的疼很清晰,像个滚烫的约定。
他要活着回去。
回去兑现那间海景房的承诺,回去看日出听海浪,回去做林嫣然的丈夫,白翊的爸爸。
而不是成为谁记忆里,一道模糊的光翼剪影。
斯特林安娜的冰原上,风雪卷着冰晶拍打在能量屏障上,发出簌簌的声响。蓝溪站在防御塔顶端,银白色的长发被风掀起,与身后展开的冰蓝色光翼融为一体。她刚指挥特战队清理完一波邪灵兽,冰甲上还沾着未消融的幽绿血液,见白天走来,眼底的锐利稍稍柔和了些。
“你不该来这里。”蓝溪递给他一块暖能晶,掌心的寒气让晶体泛着白雾,“决战在即,炫彩空间更需要你。”
白天将暖能晶揣进怀里,望着远处被冰雪覆盖的山脉,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有些事,想在战前跟你说。”他想起刚认识蓝溪时,她还是皓元大陆最年轻的冰系教官,总爱板着脸训话,如今眼角虽添了细纹,眼神却依旧清亮,“你说,人这一辈子,是不是总在等‘以后’?”
蓝溪挑眉,冰蓝色光翼轻轻一振,扫开身边的积雪:“年轻时总觉得以后有的是时间,等打赢这场仗就休息,等封印了暗核就回家,到最后才发现,‘以后’有时候是最奢侈的词。”
“苏轼说‘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白天望着脚下冰层里冻结的飞鸟残骸,语气怅然,“我们这些光战士,就像雪地里的飞鸿,能留下的痕迹太少了。”
“但痕迹总会有的。”蓝溪的目光落在防御塔下训练的年轻战士身上,“你看他们,身上都带着前辈的影子。就像当年你父亲教你王魄之力时,一定没想过有一天,你会用这力量守护三个星系。”她顿了顿,忽然笑了,“泰戈尔不是也说过吗?‘天空没有留下翅膀的痕迹,但我已飞过’。重要的是飞过,不是吗?”
白天愣了愣,随即失笑。确实,蓝溪总能用最简洁的话点醒他。他从怀里摸出一张光脑芯片,递给蓝溪:“这是白翊的照片,前几天刚拍的。”
芯片插入防御塔的终端,全息投影亮起,画面里的小男孩正举着蜡笔,在光纸上画着四个手拉手的小人,最左边那个被涂成了冰蓝色。
“他说,这是太奶奶。”白天的声音带着笑意,眼底却有些发热,“总缠着问我,太奶奶的冰翅膀是不是比爸爸的蓝翅膀更厉害。”
蓝溪的指尖轻轻触碰到投影里的小人,冰蓝色光翼因情绪波动泛起微光。她很少在人前流露柔软,此刻却任由风雪落在脸上,融化成细小的水珠:“这小子,跟你小时候一样,眼睛里全是光。”
“结束后,”白天看着她,语气郑重,“我想带你回地球。白翊说,想亲眼看看太奶奶的冰翅膀怎么冻结邪灵兽,还说要跟你学冰系符文。”他顿了顿,补充道,“他还不知道……”
“我知道。”蓝溪打断他,冰蓝色的眼眸里没有遗憾,只有释然,“能有个这么精神的孙子,我已经很满足了。”她关闭全息投影,将芯片还给白天,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一按,一道冰蓝色符文一闪而逝,“这是我的本命护符,能在危急时挡一次致命攻击。”
白天想拒绝,却被她凌厉的眼神制止:“拿着。别让我到时候想见孙子,还得先去给你收尸。”
他握紧芯片,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心里却暖得发烫。
“对了,”蓝溪的冰蓝色光翼突然舒展,在风雪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语气带着调侃,“你刚才说回地球,是带林嫣然和白翊,对吧?”见白天点头,她笑得更意味深长了,“那海娜呢?我可听说,她的治愈之光跟你王魄之力的共鸣,连古渗都忌惮。”
白天的耳尖微微发烫,刚想解释,就被蓝溪挥手打断。
“别跟我解释这些。”蓝溪的目光清亮,“我蓝溪的儿子,眼光总不会差。”她望着远处风雪渐歇的天空,声音坚定,“决战结束后,我要见到你们一家四口——你,林嫣然,海娜,还有我的宝贝孙子。少一个,我饶不了你。”
“一定。”白天郑重点头,转身时,肩上的牙印似乎又开始发烫,与掌心的冰蓝色符文遥相呼应。
风雪不知何时停了,阳光穿透云层,照在冰原上,反射出亿万点金光。蓝溪站在防御塔顶端,冰蓝色光翼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目送白天的身影消失在传送阵的光芒里,嘴角扬起一抹期待的笑。
一家四口啊……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这双手曾握过冰刃,结过封印,如今却开始期待,能轻轻牵起那个画里小人的手,听他奶声奶气地喊一声“奶奶”。
那一定,比打赢所有仗都让人快活。
地球的墓园藏在一片幸存的橡树林里,墓碑上爬满了常春藤,风一吹过,叶子沙沙作响,像谁在低声絮语。白天放下带来的白菊,蹲下身,指尖拂过墓碑上“白叮咛”三个字——字迹被风雨磨得有些浅了,却依旧清晰。
他记得最后一次见姐姐时,自己还是个背着书包的学生,总爱跟在她身后,听她讲光战士的故事。那时候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真的穿上作战服,更没想过,这份力量是用她的命换来的。
“姐,”白天拿起布,仔细擦着墓碑上的尘土,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谁,“你说这事儿是不是挺荒唐的?”他笑了笑,声音里带着点自嘲,“当年你总说我胆小,连只蟑螂都怕,现在却要去跟什么系酴兰大帝拼命。”
布擦过碑底的角落,那里刻着一行极小的字:“愿你永远活在阳光下。”那是白叮咛亲手刻的,刻完还笑着说:“等你长大了,就不用再躲在我身后了。”
可她没等到那一天。
那天的记忆像埋在心底的刺,一触碰就泛疼。暗核军团突袭学校,他被地兽的利爪逼到墙角,是白叮咛扑过来抱住他,用自己的能量核心引爆了最后一丝光——那道金色的光流不仅撕碎了地兽,更意外激活了他体内潜藏的王魄基因,给了他一线生机。
“你说,要是那天你没推开我,现在会怎么样?”白天坐在墓碑旁,后背抵着冰凉的石面,“我大概还在地球上大学,每天上课、考试,周末跟同学去打球,你呢?应该早就嫁人了吧,说不定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风卷起落叶,在他脚边打了个旋。
“但没那么多要是。”他拿起一朵白菊,轻轻放在碑前,“你用命换给我的生机,我不能浪费。系酴兰大帝很强,雷特吉尔也很强,这次去,可能真的回不来了。”
他顿了顿,望着远处重建中的城市轮廓,那里有零星的灯火在闪烁,像星星落在了人间。
“但我必须去。”他的声音低沉却坚定,“就像当年你必须推开我一样。这世上有些事,不是想不想做,是必须做。”
“等这一切结束了,不管结果怎么样,我都来陪你。”白天站起身,拍了拍墓碑上的尘土,像是在拍姐姐的肩膀,“到时候再跟你好好说说,这些年我遇到的人和事——有个叫林嫣然的姑娘,她总爱咬我肩膀;有个叫海娜的光战士,她的治愈之光比阳光还暖;还有个叫白翊的小家伙,他画的画里,总有个扎马尾的阿姨,我告诉他,那是姑姑。”
他最后看了眼墓碑,转身时,蓝金色的光翼在橡树林间展开,带起一阵风,吹得白菊轻轻摇曳。
“等我消息。”
身影消失在天际线时,墓园里只剩下风吹树叶的声音,像一声温柔的应答。
炫彩空间的休息室里,只有壁灯散发着暖黄的光。海娜披着未干的长发坐在床边,指尖划过书页上的符文,目光却没聚焦——那些熟悉的治愈咒语,此刻竟一个也看不进去。浴室的水声停了片刻,门被轻轻推开,白天带着一身水汽走进来,发梢的水珠滴落在锁骨上,沿着线条滑进作战服的领口。
两人没说话。海娜合上书放在床头,白天走过去时,她抬手解开了他作战服的第一颗扣子,指尖触到他温热的皮肤,带着点微颤。他也伸手,轻轻褪下她松垮的睡袍系带,丝绸滑落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有彼此的呼吸在逐渐靠近。他肩上的牙印还泛着浅红,她颈间的旧伤在灯光下若隐若现——那些伤痕是战火的印记,此刻却成了最亲密的暗号。当最后一丝布料滑落在地,窗外的星光透过能量屏障照进来,在两人交叠的皮肤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宇宙诞生时最初的星尘。
这不是缠绵,是战士在战前的相拥。他们用最原始的方式确认着彼此的存在,将对方的体温、心跳、甚至呼吸的频率都刻进骨髓里,仿佛这样就能在即将到来的血战中,寻到一丝羁绊的凭依。
不知过了多久,海娜蜷在白天怀里,指尖在他胸口画着圈。那里的王魄核心微微发烫,像颗跳动的小太阳。“新的作战服放在衣柜里了。”她声音很轻,带着刚哭过的沙哑,“辰露说,白色能反射暗能量。”
白天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起身打开衣柜。两套纯白色的作战服挂在里面,布料泛着柔和的光泽,是用最坚韧的星蚕丝织成的。他拿起自己的那件穿上,胸口处用银线绣着一颗月亮,针脚细密,是辰露的手艺;海娜的那件则在同样的位置绣着星星。
“很配。”白天帮她理了理衣领,“星星和月亮,本来就该在一起。”
海娜抬手抚过他胸口忽然笑了,眼眶却红了:“准备好了吗?”
“嗯。”白天握住她的手,两人掌心的光流悄然交汇,蓝金色与金色在白色作战服上晕开涟漪,“生死与共。”
海娜的指尖微微收紧,声音里带着点遗憾,却更多的是坚定:“可惜……没能怀上你的孩子。”她抬头望着他,金色眼眸在灯光下亮得惊人,“所以我们必须活着回来。不然,连给孩子起名字的机会都没有,那才真是死不瞑目。”
白天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又酸又软。他俯身,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声音郑重得像宣誓:“好,活着回来。到时候,地球的海景房里,我们给孩子画一张全家福——加上林嫣然,加上白翊,加上蓝溪,一个都不能少。”
海娜用力点头,踮起脚吻住他的唇。这一次,没有缠绵悱恻,只有带着决心的轻触。
两人转身走出休息室时,走廊里的光战士们已列队完毕。纯白的作战服在队列中连成一片,胸口的星星与月亮在光流中闪烁,像一片移动的星河。
辰露站在传送阵旁,将两枚能量徽章别在他们胸前:“坐标已锁定,黑洞边缘的封印阵。”她看着两人胸口的星与月,忽然笑了,“等你们回来喝庆功酒。”
白天与海娜对视一眼,同时展开光翼。蓝金色与金色的光翼在纯白作战服后展开,与胸前的星月交相辉映。
“出发。”
传送阵的光芒将他们吞没的瞬间,海娜悄悄捏了捏白天的手。
活着回来。
这四个字,是约定,也是战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