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上海飘着细密的雨丝，樊胜美踩着八厘米高跟鞋冲进天星大厦时，丝袜已经溅上了斑驳的泥点。电梯里她对着镜面整理头发，新买的香奈儿耳钉在晨光里闪了一下。
"市场部全员九点到大会议室。"工作群里突然跳出通知。她看了眼手机，7:58。
推开会议室玻璃门的瞬间，三十道目光齐刷刷射来。首席位置上坐着陌生男人，黑西装剪裁利落，袖口露出一截冷白的手腕。他正低头翻看文件，睫毛在镜片上投下青灰的影。
两个月前，这个男人还躺在vIp病房里半死不活，意识到逃避只会让周边人伤心的他终于决定不装了。既然在老头子跟前放了狠话，就一定要做到。
"樊胜美？"男人抬头时，会议室突然安静得能听见中央空调的嗡鸣。他摘下金丝眼镜，目光像手术刀般精准，"你交的推广方案，预算表里新媒体投放占比35%，依据是什么？"
果然，男人认真起来是六亲不认。
"根据竞品公司......"
"我要听数据，不是听故事。"他屈指敲了敲面前的文件夹，腕表在晨光里折射出寒芒，"上周三你在提案会上说目标客群是25-35岁女性，但短视频平台用户画像显示......"
樊胜美攥紧了手中的激光笔。这个男人竟然记得三个月前的提案细节，连她临时修改的备注都标了红批注。落地窗外春雨渐密，在玻璃上蜿蜒成扭曲的溪流。
直到散会时，行政助理才小声提醒："这是新来的市场总监夏若寒，听说他之前在纽约，这次也是总部直接推荐调来的。"茶水间的微波炉发出叮的一声，樊胜美看着便当盒里冷掉的虾饺，突然没了胃口。
深夜十一点，写字楼只剩零星几盏灯。原本想深耕经济，误打误撞来了市场部，又要重新开始，本来就已经够吃不消，再碰上个刁钻的上司，唉。樊胜美揉着发胀的太阳穴保存方案，茶水间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她握着马克杯走近时，看见夏若寒背对着门，肩膀微微发抖。
"需要创可贴吗？"话出口的瞬间她就后悔了。男人猛然转身，镜片后的眼尾泛着薄红，白瓷杯碎片在脚边泛着冷光。他迅速用西装下摆裹住流血的手指，领带歪斜地挂在锁骨位置。
樊胜美瞥见料理台上倒着的药瓶。盐酸帕罗西汀，她太熟悉那个蓝白相间的包装。三年前抑郁症住院时，护士每天都会送来这样的药片。
"夏总......"
"你看错了。"夏若寒突然逼近，松木香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他撑着料理台的手臂暴起青筋，声音却像淬了冰，"今晚的事......"
"我什么都没看见。"樊胜美后退时撞翻糖罐，方糖滚落一地。她弯腰去捡，发现男人锃亮的牛津鞋尖沾着泥渍——和晨会时一样的位置。
项目上线前三天，合作方突然毁约。樊胜美抱着文件冲进总监办公室时，夏若寒正在窗边讲电话。夕阳给他的侧脸镀上金边，她听见他用流利的德语说："Nein, das ist meine Verantwortung."（不，这是我的责任）
"准备危机公关预案。"挂断电话后，他抽出樊胜美怀里的文件，"你负责收集近三年同类案例，两小时后我要看到分析报告。"
"可是......"
"没有可是。"夏若寒扯松领带，喉结在阴影里滑动，"你上周交的舆情监测模型，把社交媒体情感分析维度再细化三个层级。"
深夜的办公室里，樊胜美对着满屏数据揉眼睛。忽然有阴影笼罩下来，骨节分明的手指推过一杯美式咖啡。"放两包糖。"夏若寒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你低血糖。"
她转头时，只看见他走向落地窗的背影。城市灯火在他肩上流淌成星河，西装下摆还沾着茶水间那天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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