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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中心顶级公寓的奢华空间里,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顽固地盘踞着,与昂贵的香氛和精致的装潢激烈碰撞,形成令人毛骨悚然的强烈反差。残缺不全的肢体散落在冰冷的地板上,死亡的气息浓稠得几乎化不开,干涸发黑的血迹像一幅扭曲的抽象画,泼洒在光洁的大理石和名贵的地毯上。
蒋峰的声音打破了现场的凝重死寂:“死者身份确认了,是这间公寓的住户,方千,26岁,崇明集团人事部职员。”
徐晓晓面色沉静如水,熟练地套上一次性手套和鞋套,动作精准而利落,没有一丝多余的颤动。她微微俯下身,目光如精密的手术刀般,开始专注地扫描现场的每一寸角落。她的动作沉稳、有序,每一个弯腰、每一个凝视都透着不容置疑的专业与深入骨髓的冷静。
“死者身高?”她头也不抬地问。
“档案记录是163公分。”蒋峰迅速回应。
“差不多。”徐晓晓的目光锁定在尸体的颈部创口,声音冷静,“凶手应该比死者高,估计在170公分左右。而且是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从后方发动的袭击。”
杜城走近,锐利的目光同样落在创口处:“判断依据?”
“颈部的切口形态不一致,”徐晓晓指着断口,“这里,非常光滑,是瞬间切割造成的。而这里,就变得粗糙了。凶手先用极其锋利的凶器割喉,然后才进行的分尸。还是……”
“还是什么?”杜城追问。
法医何溶月清冷的声音接过了话头:“还是……在受害者尚未完全失去意识的情况下,就开始了分尸。”
蒋峰倒抽一口冷气,脸色有些发白:“这也太……丧心病狂了!这得是什么深仇大恨?”
现场的画面印证着这残忍的推测。被肢解的尸体惨不忍睹,断肢零落,浓烈的恶臭挑战着每个人的神经。惨白的断骨刺破撕裂的皮肉,狰狞地暴露在空气中。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我查过小区监控了,只有方千自己进入大楼和公寓的画面,没发现可疑人员尾随。”
“沈翊?”杜城眉头微蹙,“不是让你在家休息吗?”
全神贯注的徐晓晓,在听到那个名字的瞬间,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猛地转过头去。时间,在那一刻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逆着门口的光线,站着的,正是那个阔别了整整十年的身影——沈翊。
沈翊站在那里,显然也万万没有料到,竟会在这个充斥着死亡气息的案发现场,猝不及防地撞见徐晓晓。十年光阴,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瞬间压缩、拉近。他的目光穿透混乱的空气,牢牢锁定在她身上,过往的潮水汹涌而至,那些并肩的日子清晰得恍如昨日。此刻,她就站在那里,在这个最不可能、也最不该相遇的地方。
“城队!”蒋峰带着一丝变调的惊呼突然从厨房方向传来。
众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只见厨房里,那个巨大的双开门冰箱正被缓缓拉开。一股刺骨的寒气,裹挟着浓重的异味,如同白色的霜雾蛇般涌出。紧接着,冰箱冷藏室深处,一个蜷缩成一团的、小小的婴儿身影暴露在惨白的灯光下。那稚嫩的身躯僵硬冰冷,一动不动,肤色呈现出一种死寂的、冻透了的青白。婴儿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上甚至凝结着细微的冰晶,仿佛被时间残忍地冻结在了这冰冷的囚笼里,场景诡异得令人头皮发麻。
徐晓晓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她强忍着生理和心理的双重冲击,轻轻触碰了一下婴儿冰冷如铁石般的小小手臂。
“已经……冻了很久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目光落在婴儿小小的肚腹,“而且……脐带结扎处还没完全愈合好,这婴儿……一出生就被遗弃在这里了。”
现场压抑的窒息感几乎让徐晓晓喘不过气,她迫切地需要逃离这令人心碎的景象,呼吸一口不带血腥和冰冷腐败味道的空气。她转身,几乎是踉跄着走向公寓巨大的落地窗边。沈翊沉默地跟在她身后,保持着几步的距离。
窗外是繁华都市的冰冷灯火。徐晓晓深深吸了几口微凉的夜风,试图压下翻涌的胃液和心头的寒意。沈翊伸出手,摊开的掌心里,静静躺着一颗橙子味的水果硬糖——那是徐晓晓学生时代最爱的味道,也是他这么多年,唯一保留下来、未曾改变的习惯。
徐晓晓的目光在那颗熟悉的糖果上停留了一瞬,指节微微收紧。她很想质问他,那七年无声无息的消失到底是为了什么。但此刻,冰冷的婴儿尸体,血腥的凶案现场,都在提醒着她,这里不是叙旧,更不是质问的地方。她最终没有去接那颗糖,只是将视线重新投向窗外无尽的夜色。
杜城沉稳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打破了两人间无形的僵持:“现场初步勘查基本完成了。你如果感觉不适,可以先回去。”他的目光落在徐晓晓略显苍白的侧脸上,带着不易察觉的关切。
徐晓晓深吸一口气,转过身,脸上已恢复了法医应有的冷静:“我先回分局做尸检。”她的声音清晰而坚定,不再看沈翊,径直走向门口去取自己的勘察箱。
沈翊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自己掌心里那颗没有被接过的橙子糖。鲜艳的橙色糖纸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刺眼。他缓缓合拢手掌,指尖传来糖块坚硬的触感,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和深切的担忧,悄然爬上他的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