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一桩生意

　　一袭黑衣长拖于地的魔女看着眼前跪在地上，大腹便便的男人。

　　“拜托了，拜托请让我死去的美雅死而复生！”虔诚而又满溢着惶恐的眼泪的话语再次回响在她耳边。

　　她只冷淡地俯视着他，平静地道:“让人类死而复生，这不是什么简单的要求，你要知道。”

　　“难，难不成，您是做不到吗?”轻易就变得动摇的脸色此时涨红，满溢着汗液。

　　这不是第一次见到人类为了自己的爱怨嗔痴而满心孽障痴心妄想了，但不论第几次看，她都要叹这些人世间所求不得的事情是有这么多。

　　欲望是如此之多。

　　而所能奉纳的又如此之少。

　　“我没说过我做不到。”只是片刻的沉默后她转回身，走到他面前。

　　“只是，你又愿意付出多少呢？”那张几乎是蛊惑人心的脸上绽放出丝丝冰凉的笑意。

　　一时间周围似乎变成了地狱。

　　双眼大睁几乎凸出，瞬间癫狂的男人原地磕起头:“不论什么我都可以给您，不论什么都可以给您！只要您能救回我妻子的性命！不论什么，都可以，是的！”

　　“看来你很爱她了…”像猫一样轻轻掠了他一眼，她以微妙的口吻说道。

　　“是的，我真的很爱她，即使我抛弃了原来的妻子孩子选择和她在一起，我也从没有后悔过我的选择。”泪水沾湿了他深情的脸。

　　然而在下个瞬间，他的脸庞却莫名变得莫名扭曲起来:“美雅，那时候，我那样…她不会怪我吧…不会，她绝不会怪我，那绝对不是我的错，所以…”

　　看不出年龄的脸庞空白的管家顺从地递上纸笔，魔女轻轻一撇，隐去了自己嘴角上挑的嘲讽:“既然你这么爱她，那我就替你实现这个愿望吧。”

　　“真的吗，那太好了。”即使是努力控制，也抑制不住那不断扭曲上挑的笑容。

　　“只是，要供奉上的东西价码很高。”她突然轻轻笑了一下。

　　“那，到底是什么呢?”男人静滞下来。

　　“你的灵魂哦。”魔女眼中的颜色已将近漆黑的暗沉。

　　“既然你如此爱她，总有为她付出一切的觉悟吧。”

　　“一切…”地上的男人眼神呆滞起来。

　　“是啊，生命可是很珍贵的东西，人类的也不例外。”她漫不经心地解释。

　　“没事，”像是安慰，她再次笑起来，“你的灵魂只会在你死后才会被收取。”

　　“所以，没事的哦。”

　　她的话语似乎有令人信服的力量，即使平静的微笑里好像夹带了什么诡异离奇的异样，但男人还是颤抖地接过了面前递来的纸笔。

　　“签了吧。”魔女仿佛命令。

　　他猛的吞咽了一下，颤抖的手指握住笔杆，他看了一眼在惨白的纸面上四处游动，认不出一个字的诡异符号，最后一次颤声着问:“真的，签了，她就能回来吗？”

　　这次魔女居然愉快地笑起来:“当然了，本店绝不食言。”

　　蒲池恭。

　　充满对未知的恐慌与即将来临的可能发生的事的期盼，他一笔一划地在契约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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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人的离去而又一次变得空荡起来的房间，有人两指捏住那张纸。

　　不知为什么明明完成了生意却莫名变得低落的女人吩咐旁边擦洗桌凳的管家，“收起来吧。”

　　没有面孔的生灵刚想走过来接下，旁边却已有另一人先行一步接住了纸张，笑眯眯道:“老赵，你还是去抹你的桌子吧，这事我来做。”

　　玉有些意外地瞥了她一眼。

　　但小妖怪已哼着歌蹦跶着消失在了拐角。

　　空中透明的大屏幕再次被人以妖力浮出，她撑起手，歪着脑袋看刚才的男人回去之后的场景。

　　“主人最近为什么有些情绪低落?现在也是，像完成了这样一桩生意，心情却还是一点也没有变好。”身后轻轻扫着地的管家突然说道。

　　也不能怪他们活了这么久，多少能猜到点自己的心思。但是不是表现地太明显了？玉自己想着，抛下了句。

　　“你都看出来了?”

　　“不能说是不是，只是最近明显感觉主人情绪起伏比以往大了。这期间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听着这完全构思合理的话，玉再次顿了顿，眉毛微拧:“哈，跟你们说也估计是没用吧…”她淡淡揉了揉太阳穴，“只是意外遇到了个怪物，也不能说怎么样，只是他把我一直以来的认知和步调都打乱了。”

　　并没有全盘托出，她只是浅浅提了提。

　　浮空的画面上，注入大量妖力所凝成的契约已开始生效。

　　蒲池恭终于梦想成真。

　　午夜梦回的人前，重回人世的女人平静地看着他。在下个瞬间，他上前拥抱住她，用以往对待她的方法迫不及待又粗暴地褪去她的衣服的同时，那细瘦高挑的身体中抽生出面孔漆黑的异形。

　　血液飞溅，直到地上只剩一地残骸。

　　她淡淡转回头。

　　“只是也许终究是我太高看自己了。”

　　雪白，微带了些暗红的微小灵魂自画面中的残肢肉块中浮起，随即迅速以极快的速度掠过，从眼中消失了。

　　看着这熟悉的画面与剧情，两人都没有露出一丝惊讶。

　　与管家的对话仍在继续。

　　老赵嘀咕了一会，像是极力遣词造句，想要安慰她:“也不知道我们怎么到了这异时空。但既来之则安之，既然想不到从这里离开的办法，就姑且暂时呆在这吧。”

　　“只是主人，”扫过地，他又轻轻慢慢拖起来，“这异时空我们还人生地不熟，不知道这还有些什么样的人物，贸然相犯估计也不好，您要不还是悠着点，贡品取些不怎么惹眼的得了……”

　　玉却没听他唠叨。

　　只在极短的时间内，蒲池恭那污秽恶浊的灵魂跨越了重重的梦之荒原，自阁楼外飞进，飞进了她掌心。

　　她看着落入掌心，闪烁着晦暗能量的灵魂，缓缓收紧握拢，轻轻勾起唇角。

　　是啊。

　　又一桩平稳的生意。

　　多么轻松。

　　人总以为自己能和妖怪做得了公平的交易。

　　却从没意识到，天平的规则从不在于等价交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