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山甲篇

爷爷养了好多小猫小狗，都是手心大小还没睁眼的崽，它们穿着贴身的红色篮球服。其中有只小狗跟小指甲壳这么大，没有长毛也没有睁眼，我妈妈就单独带它去喂奶了。我暗暗想着，奶嘴都比它大。

小狗被带走后，我注意到靠近角落的墙壁悬浮着一块巨大透明的长方形鱼缸，里面没有多余的植被景观，只游着密密麻麻的长尾鱼，它们黑色的皮质上洒着大大小小的白点，像一件件失败后被遗弃的劣质油漆品。

鱼缸底部趴着一只没有壳的穿山甲，肤色的身子跟只老鼠一样，我慌忙把它放进书包，想快点把它保护好交给管理部门，就给管理部门播了通电话，一个人背上包出发了。

出门不远处就是一片树林，猛然想起这里的传说：在这个树林的春天，日日夜夜都会回荡着读书声，阳光也无法穿过叶隙。我才发现明明出门还是早上，现在这片树林一点光也没有，耳边还回荡着空灵的声音，旁边的草丛有半人高，形状像一个书童背对着我在翻书看不清全貌，却越发瘆人。

我全身僵硬的向前走，脑子压抑的无法思考，好在不远处就是出口了，一条狭窄的巷子，和小树林不同的是，这里沉寂且闷热。我硬着头皮继续前行，终于遇到人了…一个16、17岁的男生走过来告诉我，他是管理部门的引路人，我愣了一下，就呆滞的跟他走了。

我一路跟在他后面，看着他些许阴沉的背影，祈求减小存在感，还好没有谁再开口说第一句话。

到了管理处，他领我到一个办公室里，看着我紧张的缓缓拉开背包拉链，强烈的不安汹涌而上，一件牛仔棉袄出现在背包中，而那只没有壳的穿山甲，消失了…

“怎么会这样？！不是这样的，我真的没有骗你们！”他没有回话，只是直勾勾的看着我，我压抑着快要破堤的眼泪，按下妈妈的电话。

我把穿山甲的消失和牛仔外套的事情飞速地跟妈妈叙述，希望得到心安的解释，可是妈妈却用冷硬的语调告诉我，晚上的树林就是会发生诡异的事，这是正常的。本能告诉我，事情的发展越来越不对劲了。

这种事我是第一次遇上，明明以前一切都过得很正常啊！想着，胃部一阵痉挛，喉咙哽咽到难以出声，我逃出门外，天已经黑了，一颗星星和数不清的月亮挂在上面，我竟然仰着头看入了迷，呆呆的数起了月亮…一个，两个…要是能离开就好了……

“你在干嘛呢？”

我被熟悉的声音唤醒，看到一群人站在我周围，认出那个对我说话的女生是儿时玩伴。不知为何，看到她后我开始耳鸣，耳朵周围只环绕着电磁的杂音。

“我在打电话，你没看到吗？”我用冷冷的语调试探她，希望她能做出我熟悉的反应，又害怕她和其他人一样冷漠可怕。

还好，还好她只是和其它人一样远离我。我颤抖的拿着电话，耳朵听不清东西，嘴里却不停的在对她的背影念对不起。她的背影在此刻无限拉长，渐渐和那只穿山甲重合。沉重的睡意袭来，我再也站立不稳，身子无意识的向后倒去。

挣扎着看了最后一眼，变成穿山甲的朋友好像又回来并蹲在我身旁，怀里抱着肥大的牛仔棉袄，整个脸挤在一块，也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把身体还给她。”是谁在说话？是我说的还是…穿山甲成精了…

此后，身体再也感知不到外界，只剩下久久回荡在脑海里的那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