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又是一天的暴雨,处于低位的贫民窟周边有大大小小的水坑,都已经蓄满了水。
Eric尝试把整个屋子里唯一的一扇木门关上,然而这尽职尽责的老人在发出一声悲惨的“咯吱”声后彻底从生锈的钉子上掉了下来。
“妈的。”
Eric恶狠狠地骂了一句,把门仍在地上,抹了抹脸上的雨水,回头看了一眼因为高烧而满头大汗的妹妹,拳头捏紧了,眼里的犹豫逐渐变成坚定。
他背起妹妹,把从街上捡来的大片塑料盖在她头上,然后冲进了磅礴大雨里。
“哥哥......要去哪里?”
雨声几乎浇灭了妹妹David的喃喃,不过Eric依旧回答了:“去找Montot,只有他能够救你了。”
他不想对妹妹撒谎,也不擅长撒谎。
而这就是现实,贫民窟的孩子们需要面对的、血淋淋的现实。
Eric想,David会理解他的,他眨了眨眼睛,雨水和泪水糊了一脸。
“对不起,哥哥。”
妹妹戴薇抓紧了哥哥的薄薄的衣服,再没有说话。
蒙托Montot,这片区域最大上瘾药品贩子,即使是在被警察和黑手党大力打击的情况下,这只毒老鼠依旧凭借着狠毒和狡猾金蝉脱壳了一次又一次,势力不断壮大,最近更是开始吸纳一些年幼的孩子,训练他们为他做事。
Eric厌恶Montot的生意,他和妹妹的父亲就因此丧命,然而在器官和鲜血都被明码标价的地方,他根本没有选择。
几天前,他在街上捡瓶子的时候接触到了蒙托的人,当时他并不敢惹怒他们,于是假意斡旋。现如今,却只好把这群恶棍当作救命稻草。
Eric感到无比恶心,同时心更冷了。没有人在乎他们,没有人会把他们的命看作是这个国度的一部分。他们都被抛弃了,就连警察都不愿意踏足这里。
到达蒙托据点的时候,Eric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
这里最外围守着一圈陌生面孔,和之前见过的那批完全不一样,Eric一开始以为是警察,但细细观察之后发现不对。
他们比警察身上的黑暗气息更重,但又不同于蒙托手下那样充满混混、肮脏的味道。
有组织的一群人,但肯定不是官方。
一个答案逐渐浮现,可Eric咬紧牙,尝到了血腥味。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在这时候出现!
现在该怎么办?!
Eric几乎能感觉到David的气息渐渐流失,也逐渐带走了他的一切。
就在这时,府邸里忽然走出了一大群黑衣人,他们穿得更加正式,走动时的动作也能辨出肃穆专业,他们中间围了一个人。
然而因为过于严密的保护,那人只露出了一点洁白的衣角和黑长的发丝。

是一个女人!
Eric从心如死灰到燃起希望不过一瞬。
他想起自己曾经听过的传闻,将一切都寄托在了这一刻,他凭空涌现出了无边的勇气,即使前方是刀山火海也在所不惜。而很久以后,他回想起今天,也仍旧会为自己的幸运感到眼热。
“夫人!夫人!”
他背着妹妹向乌泱泱的一群人跑去,就在女人要被扶上车时,他忍不住伸手,却被一把推到在地,浑身湿透,David也跟着摔倒了。
艾薇“先住手——”
夫人连忙制止了保镖们更加粗鲁的举动,这让Eric的心跳得更快了。
他努力解释,淋着雨哀求:“夫人,救救我的妹妹吧,她快病死了,夫人!您记得她吗?在上周的时候,她说她得到了您的一朵玫瑰花,您、您还夸她很可爱。”
“我实在没有办法了,夫人——”
艾薇“够了,你先上车来吧,你们去帮忙,把两个孩子都放在车里,然后我们去市医院。”
夫人看起来柔弱,说话不许不急的,但Eric从她的眼里察觉出了怜惜。
这就够了,这就够了......他的心脏狂跳不止。
黑衣保镖们互相看了一眼,均沉默着听从命令,只是两个孩子被放进了后面一辆车,并不和夫人坐在一起。
Eric对这样的安排感激涕零。
他完全不想在高贵美丽的夫人面前穿着还在滴水的破烂衣服,那让一个有自尊心的少年人崩溃。
只是去市医院的途中,保镖接到了一通电话,于是调转车头,直接往另一个方向开去了。
“请、请问这是去哪里?”
Eric壮着胆子问。
保镖撇了他一眼,继续沉默。
最终车停在了一片庄园,辽阔的不像话,别墅群坐落不远处,美好得像是童话里才会出现的仙境。
在路上车内的人已经给David做了紧急妥善的处理,此刻一个人抱着她,另一个人一手压在Eric肩膀上,像是在警告些什么。
夫人瞧见了便对他招招手,示意他跟在自己身后。
Eric庆幸自己晒得黑,不会被人看出脸红,连忙小跑着过去了。
艾薇“先让家庭医生帮你妹妹看一下吧,相信我,这里的医生医术很好,别担心。”
夫人身上有种让人安宁的香气,有点像David那天带回来的、含苞待放的玫瑰,Eric不知道自己此时的心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下意识地想在她面前表现得成熟一点,体面一点。
于是他努力扬起微笑,点点头说:“我相信夫人。”
夫人闻言温柔地笑起来,走在夹道的鲜花里,几乎炫目。
Eric亦步亦趋,跟着夫人走进了一栋巨大的、像是宫殿一样的建筑里,仆人恭敬的涌上前,给他擦干净,套了件干净的外套,而夫人找来了女仆,叫人安排了三楼的客房,让这对兄妹挨着住。
“夫人,这、这太超过了,我不能接受......”
Eric对于这样好的待遇有些受宠若惊。
艾薇“没关系的。”
夫人牵着他的手,让他坐在了沙发上,亲自倒了一杯茶给他。
Eric几乎变成了一个提线木偶,只能跟着她的指令做事,精美的东方瓷器被他端在手上,他有自己稍微一用力,这些华美但累赘的东西就会碎在手上的想法。
艾薇“你不要有太多负担,我还记得你妹妹,那是个很好的孩子。”
似乎回忆起了什么,夫人弯唇微笑,洁白的脸颊上露出一个小小的漩涡,这让她显得更年轻了,天真浪漫的感觉和成熟女人的魅力混合在一起,复杂而动人。
“可是夫人,我该怎么报答您呢?”
贫民窟的孩子,也有着一些原则。
Eric的眼睛里透露出固执。
夫人轻微的叹息。
艾薇“我一样希望她能够好起来,如果你愿意的话,等到她好了,你们可以一起留下来,做些你们会的事情,就算是报答我,好么?。”
“感激不尽,夫人。”
Eric低下头。
就在这难得的温情时刻,大门又开了。
这传闻中冷酷无情,会笑着夺取对手生命的黑手党头领走了进来。
Eric绝不会错认。
他生得高大,需得人仰视才能瞧见那张俊美却邪气冷峻的脸,只是站在那儿就让人感受到了压抑和浓厚的阴影。
这一次,所有人明显更加紧张起来,空气都仿佛凝结起来,某根线被拉紧,只等待着一双无形的手拨弄或是直接扯断。
低头的仆人将呼吸都尽力放轻了。
这并不代表这位男主人在家里这会如此残暴,只是当一个人掌握你的生死时,总是会让人忍不住提起十二分的小心的。
只手遮天的财阀,不外如是。
只有夫人,站起身来,朝那个男人走去。
而原本面无表情地等待着服侍的男人走上前直接将人拥在怀里,快要完全遮挡住夫人的身形。
他大手抚弄着她的乌发,看上去亲昵温柔极了,原本横生戾气的眉宇也放松下来,增添了些柔软温良。

M.J“今天怎么忽然要来找我?”
男人的声音低沉,似乎是在质问,而Eric能感觉到一阵凉意从头顶浇下来,让他轻飘飘的心情又落回来。
Eric听到这话骤然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