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子羽“姐姐，娘为什么会不喜欢我们呢？”
年幼的宫子羽总会在每一个受伤后的夜晚在姐姐的怀里这样问道。
艾薇“发生什么事了？”
姐姐的手并不暖和，甚至比他还要冷些，天性惧冷的宫子羽明白寒冷是怎样如蛆附骨的折磨，所以他会用手炉将自己捂暖之后再钻到姐姐身边。
嗅着她身上那股用药之人特有的淡香，宫子羽脸埋得更深，挡住脸微红的眼眶。
宫子羽“今天，我想去找他们玩，可是......可是他们说是......”
他的声音颤了一下，忽然想起这个词眼对姐姐来说同样是一种伤害。
而姐姐已经从他的沉默中察觉到了一切。
艾薇“阿羽。”
她轻轻拢住他的眼睛，而他顺从地阖上睫羽，感受着这片难得的暖意和黑暗。
艾薇“我也不知道。”
就算是从大人们的神情、言语里面查知一二，也不合适现在说给年纪轻轻地宫子羽听。
宫子羽“难道天下间竟然有讨厌自己孩子的娘亲吗？”
他的语气郁郁，埋怨和痛苦藏也藏不住。
宫子羽“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为什么要让我受别人欺负！姐姐......”
艾薇“阿羽是爱哭鬼——”
姐姐知道他哭了，只是用调笑的语调感慨了一声，从袖子里拿出一叠丝帕，小心翼翼地给他擦着眼泪。
宫子羽“姐姐！”
他一时觉得气愤，又害羞起来，原本的痛苦都被驱散几分。
艾薇“我虽然不知道娘的事，可是我能感觉到，她总是很伤心，她心里藏着一个秘密。”
宫子羽泪痕点点地仰头，任由姐姐动作，乖巧又专注地听着。
艾薇“这个秘密或许让她很痛苦，也和她为什么变成这样有关，阿羽能等等娘亲吗？等到她愿意说出来的时候，可能那个时候，一切都能明白了。”
宫子羽懵懂年幼，但他认为姐姐说的有道理。
任何人在这个世界上都有秘密，大人们总是觉得小孩子不知道，但其实他们并不比小孩子聪明。
就像是娘亲总郁郁寡欢，神不思属；就像爹爹总是看着他和姐姐露出默然深沉的表情；就像宫远徴那个混蛋悄悄把新配的药倒在他的杯子里还以为他不知道......
宫子羽“那到底要多久呢......”
他不高兴地抿起嘴巴，被姐姐揪起来，像一只小鸭子似的，不满地叫起来。
小孩子的耐心总不是很多的，但是为了自己的娘，他愿意忍耐、理解，以及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艾薇“这也是未知的事情。”
姐姐摇摇头。
宫子羽只好继续趴在她的怀里，两人坐在殿前的青阶上，披着一件暖融融的大氅，望着远方重峦叠嶂，清风扰云雾。
艾薇“阿羽，下雪了是不是？”
姐姐忽然伸出手，语气欣喜，宫子羽也忍不住微笑起来，答了一声是。
宫子羽“下得很漂亮呢，飘起来就像是羽毛一样，是宫子羽的羽。”
他忍着冷伸出手，捧着一点雪放在了姐姐手上，陪着她一起感受着雪的模样，直到雪化成滴滴答答的水，才立马用刚才拿到的手帕给她擦干净。
只是擦完后，擦发现，这是一条绣了兰花的帕子，宫子羽捏紧了帕子，收回了身上。
姐姐喜欢的是味道更为外放的植株，这样会让她更容易分辨，而内敛幽香的兰花，只是娘喜欢而已。
宫子羽想，姐姐也会想娘亲吧，而他还总是提醒姐姐娘亲不爱他们的事情，一定会让她更加伤心的。
宫子羽“姐姐，我就不会对姐姐有秘密。”
他心中酸涩地说，后悔自己一直这么不懂事，忘了姐姐也需要人安慰和照顾，更别提她还......
艾薇“哦，是吗？”
她侧过脸来，被雪光映照得一张玉容粲然若明月，皎皎夺目，一点唇红娇艳胜血，黛眉舒展开来，弯弯似柳，美不胜收。
只是眉下的眼瞳清澈却无神。
这钟灵琉秀，玉雕冰琢的美人竟然是看不见的。
艾薇“你之前偷偷将药给宫远徴换了，害他连着几日不能见人的事情，算是秘密么？”
宫子羽“姐姐......姐姐、你怎么知道的？！”
宫子羽红了脸，唯唯诺诺半天，眼神躲闪，最后只嗫嚅问了句姐姐怎么知道的。
艾薇“你啊——”
一只柔荑捏了捏他的脸，试图帮他降下点温度。
艾薇“当初我提醒你，是怕你太单纯，受那个小子欺负，你倒是比我想得聪明些。”
也要更“坏”些。
宫子羽“是、是他老骂我！我这才......姐姐，姐姐，你别怪我。我下次不敢了。”
男孩扯着她的袖子撒娇，慌乱地求饶、道歉，害怕少女会和其他人一样，认为他是个没出息的坏孩子。
艾薇“阿羽，别害怕，我不是要怪你。”
姐姐好像永远这么温柔着对他，轻言细语，如果她想要安慰一个人，那一定是很简单的。如果她要是在乎着谁，那么这个人也一定能感觉到被爱、幸福着。
艾薇“他屡次扣除恶言，目中无人，是要好好教训一下。”
那双秋水一般温柔而无神的眼睛微弯，显露出一点平日里见不到的狡黠，好似在同他商量着干些坏事。
艾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只是阿羽，下次要小心，实在不行，就告诉姐姐，姐姐来做也好过你被发现了受罚。”
世人皆知宫子羽的姐姐宫羽薇天生目盲，其余感官却灵敏不已，擅药理、洞察人心。因为是女子的原因，在教养上也更为温和纵容。
起码同样的事情，宫羽薇干了，后果比宫子羽轻多了。
宫子羽“我才不舍得姐姐替我呢......等我以后好好练功，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宫子羽嘟囔着，嘴上不同意，心里却为这样的偏爱而庆幸。
太好了。
他的心脏跳得剧烈，还未能从刚才的慌张中缓和过来，脸上却露出满足的微笑。
我还有姐姐。
艾薇的脸上同样有着满意的微笑。
她的这次身份实在便宜，没有家破人亡、没有无依无靠更没有人厌狗憎，只是仍旧有四处危机潜伏，不知是福是祸。
还好，她的亲“弟弟”显得如此可爱，让她的耐心多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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