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

帝京料峭春寒未过，一清幽府邸内传出声声轻咳。榻上有一男子，虽病容憔悴却也难掩明艳容颜。屋内是挥之不去的中药苦味，片刻，一青衣小厮端着药碗进了内间，唤道：“少爷，该喝药了。今日的药与往日是有些不同的，大夫说再过几日您便可痊愈了。”那被唤作少爷的男子却是哭笑一声，“我自己的身子我还不清楚吗？白苏，你也不必如此骗我。”白苏闻言却是低下了头去，红了眼眶，“少爷，您别这样，白苏看着难受。”语罢，那男子却咳出一口血来，白苏一时手忙脚乱，正欲去寻府医。“不必劳烦夏伯了。”男子轻轻摇头，“你也下去吧。”白苏别无他法，也只得退下，只是免不了在心中暗自埋怨那个害公子沦落至此的人。

男子撑着手坐起，向远处望去，若有所思。半晌，喃喃自语：“祐礼，你在哪儿啊，你不要阿渊了吗？”面上露出些许孩子气来，恍惚之间，仿佛又看到那年神色冷峻的翩翩少年郎，无论自己怎样无理取闹他也不恼，他还欠我一句心悦。他不过是离开京中一阵子罢了，我却已等不了了。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言渊这样想着。

白苏在屋外久等不由不安，推开门，“少爷！”一时难抑悲痛，屋内的男子神色如常，却已没了气息。听闻呼声，正来探望幺子的言丞相满面怔愣，“你说什么？阿渊他如何了？你再说一遍!”白苏哽咽着，颤颤巍巍地答道：“回禀老爷，少爷他，他，病亡！”言聿回想起自己的阿渊甫一出世便对他笑的模样，幼时顽劣，少年恣意，可如今未至而立之年，竟早早地撒手人寰。心中窒痛，自己纵然身为右相，也无法阻止生老病死，若是自己未曾一心争权夺利，贤妻便不会遭人毒害，阿渊自然不会胎里带毒先天不足，思及此，一贯冷厉的右相已是泪流满面。

天朝靖宗三十年，右相言聿三子言渊病逝，年二十七。

再次醒来，言渊惊讶地察觉自己长年缠绵病榻的身体却无丝毫不适。环顾四周，一铜镜置于高台之上，言渊不受控制地向前走去。双手捧起铜镜，镜中并未立即显露出他的相貌，一道声音响起，“吾名破妄，静心凝神，方能勘破心中壁障。”言渊照做，却不料这一看，便走上了光怪陆离的人生。

言渊见到了朝思夜想的祐礼，他仍面色冷淡，穿着却稀奇，连最低等仆役的短打上衫都不如。他似在与空中那个四不像的物什对话，只听他一句“开始任务”，镜中景象天旋地转。熟悉的街巷再次出现在言渊眼前，他记起这是二人的初见，不过一眼，却须用一生做赔。“宿主，检测到任务对象出现。”只见祐礼径直走向酒楼，于二楼里间落座。“你们这儿说书的什么故事讲得最好啊，给少爷来一段儿。”只见一头青丝用羊脂白玉簪束起，看样子应是十四五岁，虽稚气未脱，可那容颜却是美极了。男子怎可说美呢？可这小公子的容颜实是明艳：一双丹凤眼，眼尾上挑，本应不怒自威，可那颗泪痣却给他平添几分魅惑，鼻梁高而挺，上唇略薄，下唇稍厚，任谁看了必会大叹一句祸水，谁说不是呢?纵是言渊，见了此时的自己也一阵恍惚，怀念里总藏不住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