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楚生离开的时候，钟表的分针已经转完了一圈儿。
楼榆估计了一下时间，觉得按京城那边的繁忙程度他大概也还没有休息。
于是随手抽出根簪子把恼人的发丝挽起来，靠在墙上拨通了电话。
“这里是军事委员会，请问您找谁？”
“我是楼榆。你们副委员长休息了吗？”
“还没，楼小姐稍等。”
楼榆把听筒搁在桌上，蹙着眉闭上眼睛。
到底是谁安排的眼线？
是父亲还是……政敌。
“泽兰，泽兰？”
听筒那边的人喊了好几声，楼榆才反应过来。
“兄长夜安。”
“怎么今天不直接喊名字了？”
楼璟一想起自家妹妹冷冷淡淡的表情，就止不住逗弄的心思。
“有什么事找我帮忙啊，不说点儿好话我可是没空听的。”
那话音里戏谑的调调挡都挡不住。
楼榆历劫是要过桥投胎的，对她这个便宜老哥还真有那么二十几年的感情基础，无奈的应和了几句。
“哇，竟然跟亲生妹妹谈条件诶，这还是我那个十佳好哥哥嘛。”
楼璟也不甘示弱。
“哇，竟然一个多月不给哥哥打电话诶，失联人士也可以这么理直气壮嘛。”
柔柔的月色笼罩着电话线的两端，给两人如出一辙的笑颜渡上暖调。
楼榆又跟着扯了几句闲话才谈起了正事。
“所以，你正被监视着？”
听出他语调里难掩的担忧关切，楼榆笑着宽慰道：
“也不一定，只是怀疑。”
“说说看。”
“那个叫思思的舞女已经不止一次对我表现出极高的热情了。不是分心的观察，而是为了看我，觉得工作上的客人都是累赘。”
电话那头静默了一会儿，才又传出声音。
“泽兰，你知道的，父亲最不喜欢舞女之流，他想了解你的动向，不会找那个思思。”
“十之八九是那边的人，我来处理，你出入小心些。”
“好。”
……
明月依旧，风也依旧，时局却瞬息万变。
有些人，无论到了哪里，都注定远离不了汹涌的暗潮。
对方的动作比预想中迅速得多，没过几天就找个报童给楼榆送了信来。
字里行间威胁的意味浓得熏人。
“拿他们威胁我，是你傻还是你主子傻？”
思思还是那副温软的模样，说出的话却少了柔情。
“楼小姐不信？天高皇帝远，在这儿楼小姐可护不住什么人。”
“拿他们威胁我，再拿我去限制父兄，你们想做什么？”
“没想做什么，上面只是想达成一些共赢的合作罢了。”
“是嘛。”
楼榆脸上公式化的笑容一寸寸淡了下去，思思只觉得太阳穴上抵着什么冰凉凉的东西。
店里的服务生掏出枪来，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她。
可明明，这家店是自己选的，选之前还特意没亲自来调查，只旁敲侧击的问过那些同事。
思思的心里升起一股冷意。
楼家，果然个个都不简单。
楼榆挺直的脊背微微松下来，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手里精巧的折扇随意的敲着。
“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你们想动谁，又能动谁呢。”
“换句话说，在租界的白家，海宁的路家还有京城楼家，你们动得了谁呢？”
真要论起兵力，楼家也要对路家礼让三分，拿路垚威胁楼榆，上头那位真就不怕被军阀缴了吗？
楼榆看着对面故作镇定的姑娘，好笑的摇摇头。
“你老家是在西城吧。”
“你怎么知道？！”
等思思撕破了淡定的假面，慌乱起来以后，楼榆反倒没了耐性，站起身来，理了理裙角。
“你只需要知道，冲锋陷阵的都是弃子，好好想想该怎么给家人搏一线生机。”
说罢，她拍了拍举着枪的少年的肩膀。
“秦昭，她交给你了。”
少年笔挺的身形微微僵了一下，掩饰性的垂了垂眸子。
“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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