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鬼倚
江流县,关家。
砰砰砰——
关凌泰拖着身子,疲惫地敲开了关家小院的门。先才的怪物已经被影密卫运送回祭仪部,作为暂时护卫关凌泰的陈芷瑶自然是跟在关凌泰身边。这几天所经历的事情,已经让关凌泰对这个世界的认知翻了个天,覆了这地。
“娘……我回来了……”
关凌泰缓缓走入远中,一屁股坐在院里的石凳上,双手托起小脸儿,脸颊的肉挤在一起,将嘴巴挤成了一张鱼嘴,而后叹了口气,耳闻屋内半晌,寂静无声。
“娘?……老爹?“
关凌泰甚是诧异,压了压眸子,再次试探性地叫喊了两声,仍旧无人回应。关凌泰突然倒吸一口凉气,俊朗的面容惊恐到扭曲,急忙大声叫喊着奔向里屋:“爹!娘!”
房里空无一人,陈芷瑶也快步跟来,看着无人的房间,不安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关凌泰一路奔至后院,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叫喊着爹娘,可偌大一个院里,也只有几只老母鸡在咯咯叫着。关凌泰见状,急忙准备夺门而出,却听见后院角落的茅草堆里传来动静,霎时间,陈芷瑶眼眸一压,横刀出鞘握于手中,关凌泰回头一望,被吓出一身冷汗,那角落的茅草堆竟然成精了!黄色的杂草下露出四条腿,蓬松而鼓胀的身体随着移动而颤抖。
“妖孽!看刀!”关凌泰屏气凝神,白光一闪,宝刀握于掌中,双腿拉出一个弓形,快步朝那茅草妖冲去:“云初见……”
“我见你个头啊!”
“哎哟!”
待在一旁的陈芷瑶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只见关凌泰一刀刺向那茅草精,下一刻却从那妖精的腹中伸出一只硕臂,死死抓住关凌泰的手腕,而后,一个大逼兜子盖在关凌泰的面门。
“妖孽是吧!”
“别~别!”
“看刀是吧!”
“别打了!爹!哎!”
爹?陈芷瑶虽是惊讶,但见那“茅草精”逐渐被“扒光了衣服”,从里面现出两个人,一个是留着络腮胡的中年胖大叔,另一个是生得同样“丰腴”而风韵犹存的妇人。
关凌泰自然是被一通劈头盖脸地“关氏家法”打得步履蹒跚,连忙后撤,退到陈芷瑶身边,边呸边薅刨着头上的茅草,加上方才因战斗而有些破损的衣物,要不是手中那把宝刀和那张还算俊朗的脸,关凌泰此时看上去真就像一个落魄的叫花子。
关父与关母看见衣着颇有几分狼狈的儿子,微微一惊,忙问:“凌泰……你这是干嘛去了?
“嗐,没事,我刚去打了个妖……唔唔!”
没等关凌泰说完,陈芷瑶立马一个闪身捂住关凌泰的嘴,急忙接过话去:“啊!那个!凌泰是刚是……是和我在打腰鼓!嗯!”
陈芷瑶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作为司天阁的黄级成员自然知道,任何有关于司天阁、妖魔鬼怪、修士的事,绝对不能让普通人知道半个字。芷瑶此刻的眼神恐怕是比任何一次战斗都坚毅,那双桃目紧盯着关父关母,见二人仍旧惊疑不信,又颔首给关凌泰使了个眼色。关凌泰自然是看懂了,将手藏在身后,拍了拍陈芷瑶大腿,陈芷瑶这才将手松开。
“啊对对对,我刚才在和陈姑娘打腰鼓。”
“是是,在打腰鼓。”
“你小子啥时候会打腰鼓了?”
“呃,学嘛……刚学的……”
“对对,他才学,打得可差了。”
“你们在哪儿打的腰鼓?”
“呃……在北坪山,对,就陈姑娘村儿里,在那儿打的。”
“是的是的!村子离这儿不远。”
“那你这身脏淤……”
“啊……是我打得太高兴,没注意,脚一滑就摔了一跤。”
“啊对,他脚滑踩到一颗小石子,摔了一跤。”
“摔了一跤能把衣服摔破?”
“呃……哦!是摔下了一个坡!一路滚下去的!嘶,可疼了……”
“嗯嗯,好长一条坡呢!”
“……”
关家,里屋。
四人围坐在一张桌子上,简单一碟拌黄瓜,两坛小酒,关凌泰便和关父喝了起来。.
哐——
两个酒碗撞在一起,一声清脆的碰杯声。再一看关凌泰与关父,双双将头一仰,将碗中米酒一饮而尽,两人动作如出一辙,道是若有人要说这爷俩不是亲生的,放下两碗酒与二人一饮便知!
“原来是为了躲避那贼人,您二老才躲在茅草堆里的。”陈芷瑶端坐在一旁,语气也变得比以往要婉转轻柔。这倒让关凌泰不由得疑惑起来,屁股朝陈芷瑶的方向挪了挪,侧身耳语道:“你装什么淑女!想干嘛?”
“啧,我跟你爹娘又不熟!”
“我说你……唉,算了……”
关父闻言,夹了一小块黄瓜,放在口中咀嚼,咽下后叹了口气:“那咋办嘛,那贼人我们又打不过,只能躲呗。还好已经被衙门的解决了。”
事实上,这正是司天阁多年来的一个习惯,或者说窍门?每次妖魔事件发生时,先由司天阁影密卫出动解决,解决之后会立马通知当地衙门,将事件伪装成普通的案件,衙门也只是走个过场,派人来望一眼,象征性调查一下即可,目的就是为了掩人耳目,不让妖魔修士界的事让凡人知晓。
言罢,关父双手撑着身子,和关母默契地朝陈芷瑶靠近了几分,仔细打量着眼前这明眸皓齿、英气十足的姑娘,而后朝关凌泰使了个眼色,开口道:“唷!这姑娘谁?你小子不打算介绍介绍?”
“呃……她啊……她……”
未等关凌泰磕磕巴巴开口,陈芷瑶一反常态,游刃有余地开了口,做起了自我介绍:“伯父伯母好。小女子名叫陈芷瑶,家住北坪山陈家村,现和舅舅在县里开了家面馆为生。数日前,关公子来我村查案,正巧遇到村里老人们在打腰鼓祈求案件调查顺利,关公子一下便迷上了腰鼓,故我这才与关公子传授这击打腰鼓之法。”
闻言,关凌泰眉毛一掀,一瞬说不出话来,顿住半晌,一口气落下,这才答道:“对,她……她说得很详细。嗯,大概就是这样。”
话音未落,却从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
“咦?这么晚了,会是谁呢?”
关凌泰起身朝门口走去,刚一推门,一阵阴风便贯入屋内,关凌泰急忙将门关上,一时间只觉天旋地转头晕眼花,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坐在一旁的陈芷瑶忽然感觉到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变得阴冷污浊,赫然抬头,一个面色苍白皮肤如死人般晦暗的小姑娘倒挂在横梁上。
“啊啊啊!”关母一声尖叫,死死抓住关父的手臂,将脸埋在里面,关父额头也是落下豆大冷汗,急忙携着关母往屋外跑。而后,那女童从横梁上翻身跃下,稳稳落在地上,一团黑气凭空聚起,悬凝成一架秋千。
关凌泰一阵眩晕之后,勉强稳住了身体,脑袋仍旧是胀得生疼,回首望向那女童。此女约莫十岁,秀丽长发及腰,头上挽了一对双平髻,一张包子圆脸,柳眉桃眼,蒜鼻樱唇,身着一袭鎏金黑纱裙袍,大腿之下皆未蔽肤,两只脚腕上系着一对足铃儿,赤着脚丫在空中俏皮地翘摆,悠悠地荡着秋千。
关凌泰顿感胸中呕闷,精神有些恍惚,眼前明明是一位垂髫之年的女童,却散发着近似死尸的气息。关凌泰强撑着身子,再次打量着女童,却发现此人双眼无神,像是被灰雾蒙住了眼眸,手指甲和脚趾甲也皆为黑色。
陈芷瑶将眸子压了压,一手握在还未出鞘的刀把上,朝女童上下打量着,尔后勾了勾嘴角,缓缓开口:“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太叔鬼倚,嘻~”
只闻那女童诡异一笑,浑身尸气暴涨,霎时间一团黑气从太叔鬼倚双掌中迸出,关凌泰本想提刀格挡,在一瞬见那扑面而来的黑气,又有半刻的犹豫,似挡非挡,欲又闪避,迈动步伐朝屋外跑去,但刹那间,黑气已然冲到了关凌泰身前,一声呼啸,将关凌泰身体吹了个通。
“嗷!”
“凌泰!”“儿子!”
关凌泰被那阴风吹出几丈远,砸开了通往后院的门,重重摔在地上,发出嗷嗷痛叫。
“噫——这小女娃子!偷袭!不讲武德!”关凌泰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脑中又是一阵昏沉,却比先前似乎更能适应些了。
鬼倚看着爬起来的关凌泰,由低头看了看自己冒着黑烟的手掌,思索了片刻,那灰白的眸子不由得压了压:“纯阳体质?”
话音未落,一阵急促脚步响起,陈芷瑶催动着步伐朝太叔鬼倚袭去,横刀锋刃湛出靛青光粒,刀出蓝芒如星孛贯月,刃锋嗡鸣撕裂空气,好似青鸢啼鸣,一刀刺向太叔鬼倚心口。
只见鬼倚双掌迸出黑气,握似爪样,湛蓝真气与那黑雾相撞,咚地一声闷响,横刀便被紧紧吸住,兴许是陈芷瑶这一式“青霜”势大而劲猛,即使那蓝芒被阴气碾作光屑,也逼得鬼倚后退了数步。
见自己输了半招,太叔鬼倚眸中一狠,将视线落在远处的关父关母身上,瞬然身体化为缥缈黑烟,朝关父关母冲去。
一瞬,仿佛时间的流逝都变得缓慢了几分,那黑气压来,原本死死握住关父手臂的关母,此时也不知何来的勇气,竟然松开了手,朝着前方挡去,而下一刻关父迈步,一个转身又将关母紧紧护在身前,以背挡住那来袭的黑烟。
“噗——”
“爹!!”
关凌泰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映在眼中的是口吐鲜血的父亲和跪倒在地的母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