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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葩悦读馆

  夜幕徐徐降临,气温明显降了。步行街早已灯火一片通明,但从头望到尾,整条街行人寥寥无几,只有灯火在独自璀璨。似乎从“雅戈尔”专卖店那里传来很有俄罗斯调性的歌声:“晚星就像你的眼睛,杀人又放火……”这首叫《漠河舞厅》的歌曲最近很火爆,抖音上的短视频动不动就拿它来做背景音乐。女歌手有些悲凉的调子,放大了夜幕之下这条步行街的空旷与寂寥。不,这种寂寥和天气无关,和时间段无关。这两年受疫情影响到处景致萧条。陆连芝所在的品牌服装店在新梦之岛还有一家分店,撤柜了,如今只留下恒基广场商业街这家。这是家老店,开有十几年了。去年六月份恢复生产后,它也依时开门,然而日营业额还不及疫情之前的一半。老板愁,陆连芝她们两个导购员也愁。

  她站在店门外,隔一层明亮的玻璃橱窗凝望店里那些悬挂的服装。她在这个店服务三年了,还没买过一件衣服,思索着在今天要不要买一件。最近来的新货有一件大红色连帽中款羽绒服,她试过了,很合身,心里就惦记上了。阻止她拥有它的当然是并不比她的底薪低的价格,即便她用的是员工内部价格。她当然知道实际上它并不值那么多,甚至连标价的一半都不到。

  冷气从脚腕处钻进来,顺着腿往上爬,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双脚只裹着一层薄如蝉翼的玻璃丝袜,好看但并不保暖的黑色中跟单鞋。上班必须穿丝袜和单鞋,这是规定。陆连芝最后往步行街深处望了一眼,真像一条望不到头的幽深暗道。她当然也没忘往那件红色羽绒服望一望,忽然,整个人像是被一股电流击中了一般,猛地激灵一下,也就在这瞬间,她就放下那件在心里挂半个多月的红色羽绒服了。她暗自笑了一下,并非自嘲的笑,而是释然的笑。这是她对自己身上引以为豪的一个优点,她总能在犹豫与矛盾间迅速做出正确决定,极快恢复正常情绪。比如今天。陆连芝上的是晚班,下午三点她进到店里,看见她们那位四十五岁还单身、长着一双风流桃花眼、颇有女侠义气的女老板时,她就知道在服装店的导购员工作结束了。营业额一直上不去,老板在前两个月就透露过要裁掉一名导购员,她要亲自站台了。陆连芝想都没想就知道自己将是被裁掉的倒霉蛋,理由很简单,她的业绩一直略逊于她的同事。在销售界为了冲业绩,流行一句口头禅:只要价格合适,同事也可以卖……在销售界,业绩就是你的价值,没有价值自然会被淘汰。和陆连芝搭档的同事是个九五后,书没读好,高中没念完就出来混社会,能喝更能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并且看人很准,基本上只要顾客一进来,她扫两眼,便明了是不是准客,一扫一个准。这样的导购员哪个做销售的老板都不会放过的。不服不行,陆连芝不仅输在眼力上,也输在嘴皮子上,心服口服的。老板一般只在每晚打烊之时前来看一下当日营业额,今天她却在上下午班的时间里准时出现在店里,而今天又是发工资日,陆连芝当即就明白,以后的下午班老板要亲自站台了。没有过多的客套话,老板直接挑明情况,陆连芝倒是喜欢她的爽快性格。她接过包含这个月工资与提成的红包时,那个喜气好看的烫金封包立刻让她从低落情绪中缓解过来,她谢过老板,祝老板生意兴隆,早日钓到金龟婿。两人相视一笑,没有难过与尴尬。刚收拾完一些放在店里的私人物品,店里就陆陆续续进来一些客人,差不多都是陆连芝的熟客。她觉得拿钱就跑未免显得太小气量,一如既往笑脸相迎,竟也走了两单,差不多四千块钱的销售额。待客人一走,她朝老板做了个鬼脸,老板定定瞧着她,不声不响再度给她封了个红包。意外惊喜,她没拒绝,收下后决定站完最后一班岗,老板欣然应允,又留下她一个看店了。

  她慢慢收拾个人物品,装在一个纸袋里,半饼生普,一管防晒,一只粉盒,一只变色润唇膏,一双七厘米高的褐色蕾丝高跟单鞋,一件防晒纱衣,两只透明玻璃茶杯,这就是她的全部,拎走就和这间店面再也没关系了。嗯,客观地说老板人挺好,从没拖欠过她们的工资,每月休两天,节假日有聚餐以及小额红包,不在于钱的数额,这是联络情感,她们懂。如今就要告别这一切了,眼前的一切渐渐就有些模糊起来,她仰头,把那点模糊的东西逼了回去。

  进入店里,她倚靠在柜台边上,望着门外半明不暗的夜色,内心平静如水:一种茫然无措的平静、虚空、无助、无力。她极讨厌这种情绪,但又一时无法挣脱掉。

  一束新鲜的百合从店门外朝她而来,还有清幽的香气。挪开花束,是老板笑得真诚、妆容精致的脸,另一只手也从身后伸到她面前,是一只小蛋糕:她猛然记起后天就是她的生日了。这是惯例,她和九五后同事每年生日都会收到一束花和一只蛋糕。老板也许是在她领了工资后,还留在店里帮忙那会儿想起她的种种好,又顺带记起她的生日,提前就把祝福送出来了。陆连芝接过百合和蛋糕,欢喜得脸都绯红了,眼里那点模糊又弥漫上来,她拥抱了一下老板,然后抱着百合,拎上蛋糕和纸袋,匆忙把自己隐进寒意森森的夜色里。

  若不是在这里上班,陆连芝应该没什么兴趣来恒基广场商业街逛。这条街上连烤红薯都卖得比外面贵,显然在这里卖的不是烤红薯,商业街的名气,花钱的顾客买的也是一种心理上的优越感。作为生长在消费主义时代、接近九〇后的陆连芝,对于花钱从没刻意克制,但那些冤枉钱她是一分都不愿花的。出了商业街,迎面是车来人往的马路,人行道上摆满各种小摊子。马路两边的人行道在夜幕降临之时,各类小摊子奇迹般冒出来,货品琳琅满目,针头线脑,不锈钢餐具,各种小型节能灯,头花发夹,袜子抽纸,水杯茶具,山寨版的“名牌”鞋子,孩子的玩具文具,都是日常百货,不是什么值钱东西,把人行道的人气一下子带起来了。也只有从商业街步入这里,陆连芝才感觉回到热气蒸腾的人间。她热爱这嘈杂喧闹,热爱这嘈杂喧闹里的烟火气息。她缓慢而小心地穿行在人流里,小心避开迎面而来的路人,避免怀里的百合被碰着了。好些路人的目光落在她的花束上,转而又落在她的脸上。她朝他们善意地笑笑。肯定没人想到她是个刚刚失业的倒霉蛋,她想。失业与鲜花,她忍不住轻声笑出来。

  不然呢。

  清晨,轻微的脚步声照例惊醒了陆连芝,声音停在她的床头,一缕温暖且带有沐浴露薄荷清香的气息向她微微袭来。她闭着双眼,从被子里伸出胳膊,准确无误地把站在床头的小小身子揽过来,她挪了一下,自己的头就埋进那个小身子里,瞬间让她获得一种脚踏实地的满足感。

  “宝贝,今天我们不上学!”好一会儿,她才轻声说,在朦胧的晨光中抚摸过一张温暖而柔嫩的小脸蛋。小身子静静站了一会儿,又像来时那样,踩着轻微的脚步声一声不吭离去了。

  此时是清晨六点半,夏季时早就天色大亮了,她一睁开眼就会看见默默经过一夜的饱睡后健康红润的小脸蛋。她们没有闹钟,从来都没有,默默六点半准会站在她的床头,像她的身体里有个闹钟。孩子会站在床头目不转睛看着她,也不叫她,直到她睁开眼睛起床,洗漱好并送她去幼儿园。当然,这是四年前的事情了。默默两岁半开始上幼儿园,但仅去了一年,上幼儿园的时间却像刻在她的脑子里,她从来不用别人操心她起床的事情,这一点,她比大多的孩子都强。陆连芝从来不承认自己的孩子有什么异于常人的毛病,尤其是在智力方面。

  在朦胧的晨光里,她看见走出去的小小模糊身影,心里疼了一下。她知道孩子想去上学,但没有一所学校肯接收她。先天性自闭症。在此之前陆连芝从未听说过这个词,这种莫名其妙的病症就这样猝不及防落在她的生活里。默默从出生一直很安静,极少哭泣,对大人的逗弄也爱答不理,随便一个玩具就能玩到累了独自睡过去。陆连芝觉得这只是孩子的性情所致,这是个安静内向的孩子,怎么可能和疾病有关?直到上了一年的幼儿园后,园里的心理健康老师建议他们(那时候林喆还没离开她们)带孩子去医院好好做个检查。他们就把孩子从幼儿园接出来了,却再也没法送进去。两年后,林喆选择离开,他说他受不了……

  陆连芝有喝早茶的习惯,不是讲究,只是种习惯,譬如有人喜欢起来后冲一杯咖啡醒醒神。她换过多种茶,最终选择冻顶乌龙,冲泡出来有一缕被阳光晒后的干草气息,这气息让她无比迷恋,回甘的芬芳也是她的生活中不多的快乐之一。这并非说陆连芝是个悲观的人,但乐观并不等同于快乐。

  照例是先去默默的房间,一间贴着粉蓝色壁纸的小屋。孩子谜一般地喜欢蓝色,墙壁是淡蓝,小床上的铺盖是深蓝,小衣柜是亮蓝,小书桌铺着黛蓝色的桌布。默默穿戴整齐地坐在床上,正在翻看最近新买的童话插画本。她在床边坐下来,目光落在孩子圆圆的脑袋上:她的头发光洁细软,在白炽灯下散发着乌黑的光泽,预示孩子的营养及健康状况良好。陆连芝有种满足,是的,至少她凭一己之力把孩子养得还不错。她忍不住伸手抚摸孩子的脑袋,孩子对她的爱抚无动于衷,沉浸在她少为人知的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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