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猛烈地跳动，苏朝生蜷缩在床上，手指无力，似乎又回到了植物人的状态。明明无法动弹，痛温触压觉都降至最低，眼前也一片黑暗，却又清楚地知道自己生命的流逝。
“好可惜啊，这个患者……”是给她换药的护士正在和按摩她肌肉的护工聊天。
“对啊，家里明明那么有钱，还是个善良的女孩。”
“真的好可惜啊……”
“醒不过来了吗？”
那诡异的声音再次响起——
【第二代脑电波刺激计划开启，苏朝生患者你好，请问你是否自愿参与计划。】
混浊不堪的声音充斥着她的脑袋，脖颈处的血肉仿佛变成了一只手，紧紧拽住她的呼吸。
颈侧一鼓一鼓地跳动。
她不是已经参加了计划吗？她已经参加了啊……等等，她参加了吗？好像是……好像是没有参加的。
床上的年轻人突然睁大双眼，无人看见，几丝不明显的黑色从她瞳孔处扩散开来，像是扭曲的虫子。
什么？问她是否自愿参加计划吗？当然要参加啊，只要有一点可能，死不掉的情况下当然要好好活着啊！
但是，002的声音是这样的吗？
等等，002是谁？
不对劲，疼痛欲裂的脑袋鼓胀不堪，她甚至无法伸手按压。
【心理锚点构建成功】
苏朝生眼前一黑昏死过去，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进发丝。
不知过去多久，直到门被敲响。
“咚咚咚。”持续不断的敲门声和听不清楚的呼喊声充斥她的耳朵，这里隔音真的不好，应该弄点隔音棉。
苏朝生眼前迷乱了一瞬，也没忘记戴上口罩，对着猫眼看好像是隔壁的那个小女孩，她拉开门后向外看去。
没有人。
“我在这里！”
一只属于小女孩的手臂在她视野里晃过……她是不是，长高了几公分？
“你怎么了？昨天一天都没有出门？”小女孩好奇的问了句，看到那双没什么波澜的眼睛，她立马又补充说：“你的快递到了也没收，保安叔叔敲了好久的门，真是吵死了！”
看了一眼表上的日期，竟然已经是二号的下午了。
“谢谢。”苏朝生简洁地扔下一句话，便弯腰抱起门口的快递箱准备进屋。
崔敏儿不知为何小脸一红，她鼓了鼓嘴嘟囔了句：“我也没有做什么……”
注意到小女孩眼里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期待，苏朝生从口袋里掏出戒烟用的糖果，“拿去吧，不要吵我。”
崔敏儿前一秒还惊喜地笑着，下一秒就被她的话气得一把夺过那根棒棒糖，毫不客气。
将任性又脏兮兮的小女孩关在门外后，苏朝生查看起寄过来的包裹，寄件人是她认识了很久的一个网友，名叫鱼肠，他家里是祖传制作古式冷兵器的，也不知是怎样通过安检寄到这里的。
苏朝生将包裹打开，里面是一个金属材质的扁长盒子。她输入密码后打开，赫然是把安静躺着的刀。
刀鞘绘黑龙，32cm长的刀炳漆木纹，包缠着防滑的黑绳。
将刀从刀鞘中抽出后便发现，是一把同唐刀很相似的刀。刀身长86cm，呈铅白色，两侧带血槽，稍一凑进就能感受到那股逼人的冷意。
是把好刀。
盒子最下面还压着一个小木牌，上面用毛笔写了汉字：“好刀无名，压仓货给你了，自己取哈！谢谢兄弟的资助，账号注销，有缘再联系。”
末尾画着一个丑陋的小脸，苏朝生忍不住笑了下，摇着头将刀收起来。
……
苏朝生托着下巴站在床前，对着床垫上那个人形汗渍陷入了沉思。
是先有的鸡还是先有的蛋……啊不是，黄金时间到底是什么，还有那个仿冒的002……呼喊了几声后不出意外地发现002仍在休眠中。
她再次上网搜索了下，没有任何有意义的回答。
洗完澡又把床单放进刚买的洗衣机里，苏朝生登陆上ST，好友列表上几个常见的都在线，只有贤秀显示的是离线。
和在线的几个组好队后，组队频道里蹦出几行字。
【福瑞子：贤秀又不在啊。】
【life：？】
【灵灵灵子：贤秀已经有七天没上过线了。】
【福瑞子：life昨天也不在线吧？】
还没等苏朝生回复。
【胡家食：妈的，只是网友而已，消失几天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在这里聊什么呢！人打过来了！】
之后组队频道再也没有新的对话出现了。
在激烈见血的枪战游戏中，前一天晚上心里残留的异常感消退了不少。玩了一会儿苏朝生就退了出去，灵灵灵子也紧跟着退了游戏。
苏朝生想了想给灵灵灵子私聊发了句消息。
life：贤秀出了什么事吗？
灵灵灵子很快回复：我也不知道，他没说。
苏朝生搓了搓桌上的糖棍，没有再问。
灵灵灵子：你有没有觉得胡家食不正常？他最近跟吃错了药一样，真是倒胃口，我不想和他打游戏了。
life：是有点，我会注意的。
苏朝生想着想着，朝贤秀丢了一个私聊。
life：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没想到等到八月五日才得到一句回复。
八月三日晚八点，对着专业书上的神经系统正研究着的苏朝生额角再次抽搐起来，她的头部又是一阵鼓胀，按压了几下太阳穴也只是徒劳。
眼眶胀痛，眼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钻一般，鼻腔也随之瘙痒起来。
“嘀嗒。”鲜红的血液从她的鼻腔流出，滴落在笔记密布字迹工整的笔记本上，一滴又一滴逐渐连成串，血色将黑色的墨迹晕染得更加明显。
空气太干燥了吗？按她现在过分健康的身体，上火的几率不大吧。
要去查个血常规吗？但她记得自己之前是没有凝血功能上的问题啊。
血越流越多，已经到捂住鼻子都无法裹住的量，笔记本整页被浸透了，还有血不停地滚落到上面。
苏朝生脑海里记得的各种疾病临床表现不断闪回，没办法完全和任何病症对上。
应该也是黄金时间带来的后果吧，她最后下了定论，艰难地伸手抽纸想要擦拭。
脑内又出现诡异的仿若002的声音。
【苏朝生患者，你不想真的活着吗？你同意参加计划我们就可以开始了啊。】
苏朝生用力地捂住耳朵，头上冒出细微的冷汗，脖颈因为用力而抽搐着。
渐渐的，持续不断的疼痛反倒让她有些麻木。
“你是假的，不管你的计划是什么，我都不愿意！给我滚出去！”她这次并没有被蛊惑着忘记之前发生的事，近乎嘶喊地咬牙吼道。
那诡异的声音听到她的话，发出奇怪的哼笑声，似远似近，似男似女。
良久，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但是分针才只转过五分钟。
人的出血量若一次达一千二百毫升就会休克，粗略估计她刚才流出的血大概有四五百毫升，除去出的冷汗和血，以及微微发冷的身体，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既不缺氧唇色又没有很大的改变。
出了一身冷汗的苏朝生放下手，深吸了几口气，差点被鼻腔里的余血呛到气管，她苦笑起来。
“原来这就是更强的刺激。”她喃喃着，面上的表情又恢复了平静，叹了口气，“就是有点废水。”
之后的几天，她发现一旦她开始细究那声音是自己的幻觉还是别的什么后，鼻血便会剧烈往外涌出。这果然很奇怪，研究下去也没有答案，她就不再去管，除去时不时有奇怪声音在脑中响起和莫名的头晕后，状况已经好了很多。
人是很有韧性的，在长期忍痛后，她都可以平常心对待自己身体的变化了。
毕竟神经抽搐得再厉害，她也不敢去医院检查。
八月七日。
沙袋换过两次后，苏朝生已经能有效地控制自己的力道了，身体刚改变的那天第一拳就把沙袋打坏这件事把她吓了一跳。
要知道昂贵的沙袋外面那层可是很结实的，被她一拳击破属实有些惊人。许是因为身体改变给她带来的感觉不是很大，所以直到那一刻才真正发现自己力量的改变。
在天台打完拳的苏朝生，再次看到了正要走去A栋天台一侧抽烟的少女。那少女看起来年纪不大，抽烟的动作却非常娴熟，像个不良少女。
苏朝生无所谓地取下拳套，她这边是被遮挡住的，而在有意错开下，那少女也从没和她打过照面。
无视掉1707冒出脑袋看她的女孩，她掏出钥匙。
“你不用锁门，我一直在家可以帮你看门。”崔敏儿抬起头对她说道。
相比看起来的年龄，这个小女孩有些过分早熟。
“谢谢，不用了。”苏朝生客气地拒绝了她。
门锁有些老旧，要拧半天，大概又要上点油。
“你一直对人都这么防备吗？”
“你还知道防备的意思吗？会写吗？”苏朝生头也不抬抛出问题。
“我当然知道！”崔敏儿急忙回道。
不过是个孩子，苏朝生习惯性地从口袋摸出糖递出去。
崔敏儿忙将手在自己不太干净的衣服上一顿擦拭，伸出来自然地接过，一大一小默契的完成糖果的交接。
门锁拧了半天也打不开，苏朝生啧了一声，总感觉额角又开始抽搐了。
小女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进屋，苏朝生揉了揉头打算出去转转，买壶油什么的。
“给你！”崔敏儿哒哒哒地迈着小腿将手里的油瓶递给苏朝生，瓶身已经被她擦得干干净净。
“谢谢。”苏朝生没有拒绝，将油瓶拧开。
崔敏儿不甘寂寞的和她聊天：“你几岁了？”
“在问别人之前应该先说自己的。”苏朝生也不在乎她用的平语，“十九岁，所以你呢？”
“我还以为你还要过一百年才会问我这个问题。”崔敏儿背过手有些得意。
“你也知道一百年有多久吗？”苏朝生拉下黑色的口罩对她笑了笑。
崔敏儿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开心，她比出两只手说：“不知道，应该是很久很久，比我奶奶还久！”她又补充了句，“我八岁了！”
“那我是你的两倍还多一点。”她应该有些营养不良，看起来要小两岁，苏朝生早发过讯息，这个岛上的妇女儿童援助协会仍然没出现过。
苏朝生从纸袋取出一根空的糖棍，俯下身将油顺着糖棍滴进锁孔，那个脏兮兮的小女孩慢慢接近她，站在了她的旁边，同她靠得极近。她盯着苏朝生一言不发，瞪大着眼睛有些惊讶的样子。
“怎么了？”
“原来你不是丑八怪啊。”
“我知道你是夸我好看，谢谢，你这么小也有审美观了吗？”苏朝生看她一眼。
“我才没有夸你好看，只是不是丑八怪而已。”崔敏儿不情愿的说道。
她当然有自己的审美观了，白白的皮肤，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小小的鼻子和小小的嘴，不就是她曾经在漂亮的橱柜里看到过的黑发洋娃娃吗。
在那双洋娃娃般清澈的眼睛里她甚至可以看到自己小小的、脏乱的样子，她缩了缩脑袋，闻到和刚才嗅到的清香所截然不同的臭味。
“谢谢。”
洋娃娃摸了摸她的脑袋，将油瓶放到她的手上。
等到人已经进屋看不见了，崔敏儿才像是回过神来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她眼里满是过分成熟的落寞，漂亮的洋娃娃永远也不会走出橱窗，更不会属于麻烦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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