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莞不死心问她:“那你为什么要来这里,你应该还没完成学业吧?”
“对我真的有这么好奇吗?”苏朝生有点想笑。
本来对她好奇的只有李承莞,现在李炳日和金英俊因为感到过于荒唐也充满了好奇。
“挂太多科,被劝退了呗。”
过于接地气的话同样令众人一阵沉默。
“就这?”
“就这。”
“据我所知,好像不是吧?”孙慧仁抱着小春走过来,她也终于回想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个女孩,但是最终也没完全说出来。
“好吧,我举报了恶行,被财阀二世子针对了,大致就是什么绝对资本主义的黑暗啊之类的原因。”
这种话大家居然都觉得可信度很高,毕竟是韩国嘛。
其实是主动休学,苏朝生因为对处理结果的不满意,而主动提出的休学。
“所以说,你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很厉害。”苏朝生突然抬眼看向李承莞不停抚摸着的手机壳,目光很诚恳。
“每一个尽全力努力奔跑的人都值得人敬佩,你自己也清楚它的含金量吧,我说的是人生重量的那个金子。”
李承莞垂下眼,将手机放进了口袋,有些颓然:“那又怎样,世界都成这样了。”
“世界都成这样了,那又怎样。”苏朝生感觉自己像是个人生导师,尽管她不觉得自己有这样的能力,她继续说:“改变不了你靠着自己考上了大学的事实吧。”
李承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一直反驳她。
“可我的妈妈看不到我上大学的样子了……”
“事实无法改变的前提下,不妨心胸开阔点,就当现在在上特殊的大学好了。”苏朝生随口说道。
“世界都这样了,没有什么比现在还活着更令人喜悦的事情了。带着希望活下去,争取给你母亲看到你安然无恙的样子吧。”
旁边几人不知为何,在两人的对话中一直都没有插过一句话,都很安静的听着。
苏朝生指了指一道自己划下的红色印记:“这是假设它躲在消防管道那里,舌头能伸到的最远地方。”
“这是假设它躲在最近的那个掩体。”她又指了一道,最后总结的画了一条线:“所以,这里是和它最安全的地方,大家最好不要超过这里。”
苏朝生隐秘的叹口气,外面的掩体不少,那么多建筑中的材料后面都能躲藏东西,真的是糟糕透了,她划这些东西只是可有可无的罢了。
她扔掉粉笔头也不回的离开大门口处。
“但其实我也只是出个嘴巴而已,耍帅的话都不要钱,要不要听都随便。”苏朝生戴上一只耳机,“对了,通知书真的很了不起,我也是在夸我自己。”
许久,原地的几人看了看地上的线,孙慧仁摸摸小春的头:“你说的对,她真的挺特别的。”
而在一小时前,厕所内。
“敏儿,我和你说过的,最好和正常人待在一起,毕竟我也不知道……”苏朝生在她看着她的目光中顿了顿。
“我不想在一个孩子面前做出我没办法实现的承诺,像我一定不会出事,会平平安安这种话,太不负责了。”
“你是一个聪明的孩子,所以你知道该怎么做对吗?”苏朝生蹲下身平视着她。
崔敏儿摇了摇头,她无法忍住眼泪,只能用力咬住唇竭力不让它们掉下来。
“如果以后外面都是这样的情况,没人要的孩子不应该保留童真,那是末日里最不值钱的东西,不要成为我的麻烦。”苏朝生说着冷硬的话,眼神却又是极柔和的,她伸手擦了擦崔敏儿的眼泪。
偏凉的手指却令崔敏儿感到温暖。
“我也和你说过的,我不喜欢小孩子哭。”苏朝生的大拇指滑过她的脸颊,她说:“眼泪是你的武器,它很珍贵,可以对其他人使用,最好是在会心疼你的人面前。”
“别哭了,笑一个,会更加讨人喜欢。”苏朝生用手指轻轻抵住她的脸颊向上扬,“去吧,我提的那个包……里面的东西都属于你。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崔敏儿抬起袖子用力地擦了擦眼睛,她看了苏朝生一眼,在她沉静的目光下走了出去,脸上带着属于害羞的内敛的——小孩子的笑,走进了居民聚集的托儿所里。
……
苏朝生听着耳机里正常的通话声音,走到休息室门口,打开门正好听见李恩宥说的一句话。
“这里是大家聚在一起等死的地方。”
苏朝生忍不住笑出了声,深以为然。
李恩宥听到动静,投来瞪视,又看向半坐在床上终于苏醒过来的少年。
“喂,给你包扎伤口的恩人来了。”
车贤秀还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年的迷茫感,他抬头朝苏朝生看过来,似乎辨认了一番有些不确定的问道:“是你?那天天台的那个?”
苏朝生点点头。
“谢谢你,另外那两个人呢?”车贤秀双脚挪到床边就要下床。
“他们没事,都不清楚自己的情况你还有空关心别人,看来你个性也没有很差嘛。”李恩宥语气不冷不热。
“什么?”车贤秀不太理解她的意思,一双眼圆溜溜的瞪大。
李恩宥还准备说什么,李恩赫此时正好推门走进来,她顿时失去了想要说话的欲望,瞥他一眼直接走了出去。
苏朝生没有回避,好整以暇的看着李恩赫走到车贤秀的面前。
“你没事呢。”他观察了下车贤秀的状态,语气却并没有任何惊喜的感觉,“你从九楼掉下来,才用了两个多小时就清醒过来了,是黄金时间救了你吗?”
李恩赫说着,还看了苏朝生一眼,苏朝生没有任何反应。
车贤秀沉默不语,看看面前这两个辨不出善意还是恶意的两人,他垂下头不知该怎么回应。
“不觉得很奇怪吗?”李恩赫推了下眼睛,似乎对他的反应毫不在意,“黄金时间原本是指能救命的最后时间,现在却是指的可以杀人的最后时间。”
哪怕是说到“杀人”两个字,他的声音也不起一点波澜,字字句句没有一点犹豫。
车贤秀看他一眼低垂了眼,样子看起来有点可怜。
李恩赫听起来好心的关心了一句:“你感觉怎么样。”
车贤秀伸手摸了下已经做过处理的伤口,没有感到任何的疼痛,他知道这绝对不会是一个正常人从九楼掉下来会出现的任何结果。
“我好像没事了。”车贤秀放下手,迟疑的说道。
“幸好,接下来你会越来越辛苦的。”李恩赫意有所指的说道。
他的话似乎预示了什么很残酷的事实,苏朝生稍有预料,一个暂时好像不会变异、不会轻易死亡的感染者,而且他的阵营也偏向善良。要么为了一劳永逸直接把他杀死,要么就把他的利用价值榨干完毕再丢弃他。
完美的利己主义,而在这个内忧外患,随时都有可能沦陷的绿色家园公寓内,一个有见地的领导者只能选择后者。
车贤秀对李恩赫的话没有作出太大的反应,好像无论结果是什么他都能接受,他看向苏朝生,慢吞吞的说:“对不起,我似乎浪费了你的医疗用品。”
听到这话的苏朝生心情有些糟糕。
“带你出去和大家讨论一下关于对你的处置吧。”李恩赫话里虽然是征询他的同意,但语气绝对是不容拒绝的。
苏朝生终于出声了,她说:“让我看看他的伤口吧,看需不需要给他换药。”
她走过去拍了下站起来的车贤秀的手臂,示意他坐下,又偏过头对李恩赫说道:“麻烦你出去等一下,结束后我会带他过去的。”
李恩赫也不会在这些小事上追究,他推了下眼镜便走了出去,还很好心的给两人带上了门。
苏朝生在一边洗了个手,就向车贤秀走来。
车贤秀坐在床边,抬头懵懵然的看着她。苏朝生手上的动作很轻缓,她慢慢的将绷带的尾巴处夹出来,一道又一道的解下来。
车贤秀眨了眨眼,他视线集中在苏朝生满是认真的眼睛上,随着她的动作说道:“你不用这样小心,我并没有那么重要。”
苏朝生看他一眼,手里的动作依然不急不慢:“你去看病的时候会对医生说这种话吗?”
“什么?”
“每个医生都会这么对待患者,无论那个患者是什么人。”
车贤秀闻言有些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便沉默着任由她动作了。
苏朝生解下了缠好的绷带,不出意料的看到了完全合拢的伤口,平滑到让人由衷怀疑那里真的裂开过吗?亲眼目睹过的她充分了解那是个多么大的伤口,还是在头部这样要命的部位,要不是周围还有点残留的血迹,可能没谁会相信,他曾从九楼掉下来。
而现在,竟然彻底痊愈了。
“真是神奇。”苏朝生用手轻柔的摸了下那块原本有五厘米长伤口的头皮,纤细的指尖从长好的发丛间滑过,语气有点怪异,不知说的是什么。
车贤秀觉得那里被触摸得有点痒,但他并没有躲开。
苏朝生拿过出一块绢布,用热水浸湿后细致的擦拭着他头发后面的血块。
车贤秀微长的卷发在她的手心里绒绒的的擦过,她动作仔细,眼神专注。
“我是感染者。”车贤秀终于忍不住说道。
“嗯。”苏朝生应了声表示知道,她说:“如果不是,你现在已经死了。”
“你也愿意用感染者这个词来定义自己吗?”苏朝生擦干净后将脏掉的纱布放在一个空盒子里。
“什么?”车贤秀仍坐在床上傻傻的看着她,总有些反应不过来她说的话。
“明明说推测和欲望有关,也不由呼吸道和血液传播,却把这些人称为感染者。”苏朝生这么说道,“不过感染者确实挺顺口的。”
车贤秀垂下眼似乎在思考她说的话。
“军方用黄金时间区分未转变的人和不明生物,让大家隔离出现症状的人,杀死不明生物,你想到了什么吗?”
车贤秀猛地抬头看向她。
“你想到了?还不是太笨。”
苏朝生不再就这个话题说下去,把刚用过的绢布用开水烫过消毒后放好。
“不管是不是感染者,受伤都是会痛的。”苏朝生站起来打开门,她回头看一眼还呆坐在床上的男孩,“走吧……车——贤秀。”
——————小剧场——————
李承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这么多反对她的话。
“可我的妈妈看不到我上大学的样子了……”
苏朝生弹了下粉笔:“这好办,你现在认我做妈,人生的大学妈看着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