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我单独聊？”顾瑶皱着眉，稍稍往边上挪了一些，手扶着宽大的大理石台，心中并没觉得这是好事。
边伯贤侧身微低头看她，余光瞥到了她左手无名指上的小钻戒，声音有些暗哑:“我去法国的那段日子，经常会看见街边的枫树，特别是秋天的时候，枫叶落下在法国巴黎的大街上，很美。”
顾瑶闻言眼神动了动，但并没有太明显，她微微遮住了手指上显眼的戒指，缓缓开口道:“是啊，秋天的法国巴黎步行街真的很美，只可惜我不会再去想了。”
“那时候你还说要去街头看乐队吹萨克斯，你说这是被律所压榨一天后最好的放松机会。”边伯贤嘴角噙着笑意，眼神渐渐柔和下来，他抬眸看着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女人，接着说道，“当时，你刚刚在拾悦律所实习。”
“那时候，你在拾悦已经是小有名气的律师了。”顾瑶深吸一口气，不再看边伯贤的眼睛，转而望向酒店外面的车水马龙，“每一次给诉讼律师打下手的时候，你总是能完成的很完美，我都记得。”
还未等边伯贤开口，顾瑶叹了口气:“伯贤，你想说什么？”
一声伯贤，瞬间让边伯贤要说的话卡在来嗓子边儿上，从那件事开始，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唤他。
边伯贤靠近顾瑶，想了想之后说道:“其实你不应该离开拾悦的，就算我们分开，凭你的能力，你也能在拾悦做的比现在好。”
顾瑶冷笑道:“比现在好？”
她回头看着边伯贤深邃的眼，抬手指着自己的额头，那一块被细细密密的碎发遮住的地方，有一道拇指长的疤，只不过因为岁月的积累，有一半已经淡了，有一半也只留下点点痕迹，但是当年痛到昏厥无人救赎的痛依旧深留在顾瑶的心里。
“边伯贤，你从来都不知道我发生了什么！”顾瑶胸口起伏不定，脸上仿佛结了一层冰霜，内心汹涌，“每一次都是这样，你从来没有站在我的角度想过问题，当年的案子你又不是没有参与，可你依旧站在你自己的角度，你从来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男人晦暗的眼神摇摆不定，边伯贤蹙眉:“可是你的确把她推下了楼。”
顾瑶闻言，转过头不再去看边伯贤，迎着风，她浑身发冷，惨笑道:“我说过的，你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也不知道那个案子对我来说有多重要。”
“算了。”顾瑶紧了紧心口，转过身，不想再看他的脸，“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们也不会回到过去，就像我妈再也不会活过来是一样的。”
她咬着嘴唇，但是眼神始终都是淡淡的，回不去就是回不去了，也不要再谈论什么以后。
“顾瑶！”就在顾瑶抬脚要走之际，边伯贤忙唤她，要去抓住顾瑶的手正要伸出去，却因为顾瑶的冷淡而缓缓放下，随后冷静了一会，“对不起。”
顾瑶没有回话，也没回头，推开阳台的门口就离开了，边伯贤靠在大理石围栏边，就这么看着顾瑶离开，就像那天的雨夜，她抱着整个箱子的办公物品，决然离开一样，她打掉了自己递给她的伞，发白的嘴唇微启，被泪水泡的发肿的眼睛里已经没有昔日的光亮。
那一夜，边伯贤就这样跟顾瑶站在雨里，发怒一般泼下来的大雨里，传来顾瑶毫无感情的声音:“满意了吗？我妈死了。”
“对不起，顾瑶。”边伯贤看着被雨淋到湿透的顾瑶，却开不了口安慰。
顾瑶抬起眼皮:“你明明可以让区律继续上诉，你已经拿到证据了，可以拿到赔偿费，我妈她不是在普通病房，是ICU啊！你知道ICU是什么地方吗？”
“如果没有这笔赔偿款，她就没药了，她就要死了！死了！”顾瑶猛然把怀里的所有东西，统统都扔向边伯贤，她如同一只抓狂的病猫一般，扑上去撕咬着边伯贤，“她死了！你为什么不上诉？！为什么......”
边伯贤想要蹲下来扶起顾瑶跪坐在雨水里的身躯，可是顾瑶起不来，她嘴里喃喃道:“我那样求你们，我那样求你们......”
“顾瑶！”边伯贤抱紧顾瑶，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你清醒一点，那些证据并不能拿到最后的赔偿费！我们回家好不好？我们回家。”
“回家？伯贤......”顾瑶反抓着边伯贤手，猩红的眼睛看着他，“边伯贤！我好想恨你......好想恨你啊......那是我妈啊！”
——————
搭乘地铁回到家，顾瑶一开门边看见一地散乱摆放的男士鞋子，她头痛极了，弯腰把鞋子放进鞋柜，顺口说道:“章然，我不是说过回了家鞋子放进鞋柜吗？”
“章然？”没听见回应，顾瑶又喊了一声，她已经疲惫不已，换了拖鞋走进家关上门，没有回应的房间让她不禁有些恼火，“章然！”
她扔下包，走进书房，果不其然看见带着耳机打游戏的男人，她靠着门框心中的火气一直压抑着，却疲于发出，她随手抓起一本书走上前，敲了敲书桌，惊的章然拿下耳机，立刻关机了电脑。
“瑶瑶你回来啦。”章然脸上带着笑，暗地里把手机藏在了裤兜里。
顾瑶看着他的小动作，心里没有多在意，转身把书放进书架里，随口问道:“几点下班回来的？鞋子都没放好。”
“六点半。”章然站起来走到顾瑶身边，伸手环住她的腰，“不是在聚会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顾瑶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的挪了挪步子，她现在没什么心情跟章然谈情说爱，脑子里想起边伯贤跟自己说的话，更有些烦躁，她淡淡开口:“上班累了，不想在聚会上待太久。而且都十点半了，哪里早了？”
章然这才知道已经十点半了，他有些尴尬的摸了摸头，道:“是我没顾及时间，没去接你。”
顾瑶走出书房累的不想说话，但是想起明天还有案子，又把笔记本拿出来放在餐桌上:“没关系，下次回家记得把鞋放好。”说完把U盘插入键盘，又想起了什么，有些奇怪的歪头看他:“今天不是有会吗？你怎么六点半就回来了？”
章然没想到顾瑶这么问，他有些慌张，拿起餐桌上的水倒了一杯给顾瑶:“今晚见了个客户，所以临时出来了。”
“没听你昨天说有客户啊？又是什么新案子？”顾瑶看着电脑屏幕，手里打着字，嘴上却不忘问章然。
“经济纠纷。”章然含糊地说，然后打了个哈欠，瞥了一眼顾瑶的电脑，隐隐约约看见了这一次车祸的大案子，“还没结案吗？”
顾瑶揉了揉眼睛:“没呢，明天应该就有眉目了。”
“噢。”章然应答着，掏出手机打了几个字，“你早点休息，我去睡觉了。”
“嗯。”顾瑶淡淡地回应着，没有注意章然打着字的笑脸，她现在的脑子里满满都是边伯贤今天的话。
那句对不起，说的太迟了，迟到今天边伯贤说出口，顾瑶都反应不过来。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