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隆冬日,今年的雪景好像与往年并无什么不同。
紫禁城的风和雪依旧是那么冻人心脾。
多一年岁,也就意味着她在宫里生活的时间又多了一年,离着最初的自己的又远了一步。
容儿前儿传来消息,已经诊出三月的身孕。
但天寒地冻,出行尚且不便,尤其是容儿现在身子特殊,除夕宫宴请安规矩繁多,最是忌讳劳心费神。
干脆请表,林秀在一旁说和,今年的除夕便不要进宫了,驸马一人也可。
胤禛对于这点小事浑不在意,也是高兴自己终于有了自己正儿八经的血脉延续第三代了。
高兴的就跟那吃了鲜鱼儿,一脸惬意晒太阳的大胖猫。
圆润端方的大脸笑的褶子都出来了!
“容儿出降后的第一年不能回宫,本宫心里说不难过那是假的,可是啊,现在却是喜大于惊!算算到了明年六七月的时候,本宫也是当上外婆的人了!”
林秀笑的和善,眼里的喜意快要溢出,美滋滋的整理着从库房里拿出的压箱底。
都是元寿以前剩下的小衣裳。
衣料多是贴肤绵软的,没穿几次,看着手里小小的衣裳,比量起来也就她的几个巴掌大。
心里不由感慨,时间不由人,当初还都是一小团肉的小家伙长的比她都高了!
公主府上自是不会缺了一个小娃娃的衣裳。
但林秀里子里还是觉得刚出生的娃娃穿百家衣,辟邪吉祥。
当初容儿是有一件的,还是她娘在的时候,东一块西一块,从各家各户交际中讨来拼凑一起缝了块水田被。
自容儿被抱走后,那件水田被便不见了踪影。
也不知现在在哪个犄角旮旯里。
趁着她还灵光,手艺还没堕,她娘给容儿缝了水田被,如今容儿也是快做母亲的人了,便由她这个外婆的继续接力下去,为着以后出生的外孙,缝制一件百家衣。
既是期许,也是传承延续。
裁裁剪剪中,日子过得很快。
左右是现在甚得风头的萱贵人和华妃之间纠纠缠缠,再不就是甄嬛月份大了,正是容易被人下手的时候。
偶然被算计,但好在身边有个得力的温实初,也算有惊无险。
除夕至,还是老规矩,在年节前。
依照赐礼,便将那件做好的百家衣一并送到了容儿的公主府上。
“额娘有心,本宫收下,还请公公回宫交差时代本宫替额娘请安了!今年除夕不便进宫,还请熹额娘宽恕!”
凌容拿着那件百家衣,爱惜的抚摸一番。
眼中似是湿润,鼻子微抽,身边的保育嬷嬷见状上前拿着帕子劝慰:“公主莫伤心,今年除夕不得进宫请安,待来年公主诞下小世子,到时带着小世子再进宫给皇上和娘娘请安,也是不急!”
赐礼太监一走。
凌容轻叹了一口气。
“嬷嬷所说,本宫知道!今年只额驸一人进宫请安,到时皇阿玛必会叫到跟前考校一二,额驸那人嬷嬷也知道,说老实不假,整天就喜欢骑马打猎,旁的一盖不管,皇阿玛平素最喜饱读诗书博学广闻之人,可别到时候额驸一问三不知闹了笑话可不好!”
摇了摇头,就这嬷嬷端过来的水喝了一口,幽幽说着,却也知道这个担心是明显多余。
若是皇帝看不上,当初也不会给她指婚了!
再不济到是宫宴上还有熹妃在呢!
嬷嬷在一旁站着,听着凌容担心这担心那,也只能哄着劝着。
公主和驸马之间相处的还算和谐良好,他们这些下人看在眼里也是高兴。
真若是说你侬我侬相亲相爱也是假。
盲婚哑嫁间有那处出感情来的,能混个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已是天作。
他们都是跟在公主一起来的陪嫁,身家都系公主一身,离着怡亲王府宅只几条巷子之隔,有什么小心思也是不敢显现。
公主也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主。
虽驸马在草原还有事务,两头来回跑也是有,但更多的还是住在公主府上,人小两口过得好,再者还得帝心。
什么压门不叫见,一块跟着欺负人的,虽有,但在皇帝脚下,那还真的不多见。
吵吵嚷嚷间,新年过去,又是冬去春来新一朝。
甄嬛要生产了!
这可是自新年后宫里第一件头等大事!
皇帝自登基后曹贵人生的温宜公主后,除了富察贵人那叫人可惜的一胎,也就甄嬛一人得以开怀。
如今正到瓜熟蒂落这天。
可不得热闹起来。
甄嬛的碎玉轩今日可是比之前最得宠的时候还要热闹!
进进出出,人来人往,烧水的跑的飞快,喊人的也急急忙忙。
宫中妃嫔生产,内务府都是一应稳婆妈妈,之后的乳娘保姆都早早的备好。
如今正是危机时刻,皇后焉有稳坐不动的道理?
华妃到是老实,虽然暗恨咬牙切齿,不过她现在的注意力还是在萱贵人身上。
太医早早的来到,稳婆也早已蓄势待发。
林秀稳坐,还没等皇帝来呢。
那头甄嬛就开始不行了!
但福大命大,稳婆有心想动手,也得问问身边的槿夕和温实初干不干!
看着被人推搡揪出的稳婆,还一身血污气,被小允子压到了皇后跟前。
这个时候,皇帝终于来了!
林秀起身行礼。
“都免了吧!菀嫔现在如何!”
大步一甩坐到了榻子上,胤禛还有闲心盘着手里的那串珠子!
脸上神情不耐,看着刚才屋里一团遭乱。
这是掐着点儿来的啊!
“还请皇上为娘娘做主!”浣碧一声痛哭,小允子压着那婆子上前。
那婆子还万般抵赖,连声喊着冤枉,叫皇帝明鉴。
林秀气定神闲的看着这场闹剧。
皇帝没发话,都是皇后这个跟传声筒似得对着那婆子和浣碧小允子一问一答的。
越听,皇帝的面色越差。
温实初指着那婆子:“回皇上,微臣刚觉不对,菀嫔娘娘这胎一直都是小心安护,胎像稳固并无难产之像,却突然惨痛非常,流红不止,隐有血崩之意,微臣经过这稳婆身边想为娘娘请脉开药,结果便闻到了稳婆身上的气味,正是活血收敛闭宫的药材!刚才浣碧姑娘收身,并未发现香囊药材,微臣细查发现,这婆子身上的衣裳是被人泡过的药!”
“皇上,奴才冤枉啊!奴才不知这位大人说的什么活血收敛的,奴才进产房给娘娘接产时是跟其他人一样换过衣裳净过身,这衣裳还是那位槿夕姑姑给奴才拿来的!奴才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叫人来对峙,确实如产婆说的,接产前都是净过身换过衣裳。
可见,这衣裳也确实不是产婆主动下手。
“皇上,兹事体大,事关菀嫔和皇嗣,还请皇上彻查,还菀嫔和皇嗣一个公道!”皇后赶紧起身请罪,对着胤禛就是要求查探。
皇后说的恳切,林秀跟着墩身,看着皇后的模样,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不是她做下的!
进产房前换衣裳,可这衣裳又是从哪来?
还不是从内务府那拿来新的给换上。
稳婆也不算无辜,头顶的簪子上好像少了点什么。
屋里的甄嬛呻吟着,留下的稳婆急急忙忙的大喊:“菀嫔娘娘难产了!”
随着一声尖利的痛呼,众人都被吓了一跳。
皇帝不容有他,赶紧招呼着太医进去给菀嫔看诊。
至于地上的稳婆还被吓得瑟瑟发抖,胤禛没好气,一甩手上的念珠:“也是愚钝贱仆,皇嗣因你这个奴才遇险,害菀嫔难产,虽非主谋但也罪无可恕,拖下去乱棍打死!”
胤禛也是没耐心,一看这个产婆一问三不知就知道喊冤,也不指望着能从她嘴里知道什么有用的线索。
但成了间接陷害妃嫔和皇嗣的工具人,那就是她的不对了!
对于胤禛而言,活着也是没用。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凄厉的求饶声不断响起,那产婆连滚待爬就是想求着皇帝收回成命。
可被身边而来押解下去行刑的壮硕太监给堵嘴拉了下去。
挣扎无望,死的凄惨。
弄完产婆,该找给产婆衣裳的人的茬了。
“皇上,谋害皇嗣和菀嫔的主谋还没找到,如此阴险手段和用心,此事还竟是由菀嫔宫里的人亲自过手,竟未发现那衣裳上被动了手脚,不说间接谋害皇嗣,疏忽渎职却是事实!”
皇后说的忧心忡忡。
皇帝也是点点头,干脆想直接发落了菀嫔身边那些不用心的奴才们。
尤其是经手的槿夕更是要严加惩处。
“是啊皇上,菀嫔怀有龙嗣,身边人便如此疏忽,差点害的腹中孩儿......思及此处,嫔妾心中便难以言表,生怕自己也....”
说话的是萱贵人,说着话呢,垂眸摸着自己的小腹。
皇后听闻见状,有些不可思议。
“萱贵人你!”
在场人都不是傻子,萱贵人的意思还不明显吗?
她这是有了!
就连林秀知道了也是有些惊异。
着萱贵人是皇后一手调教出来,依照皇后那性子,能允许她有自己的孩子?
她可从金顺意那知道,萱贵人每每侍寝后的第二天,皇后宫里的宫女都会提着一个食盒去到萱贵人的钟粹宫去。
想也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补益身子的坐胎药?
别扯了!
皇后既然拉拢了三阿哥去,也不会发善心叫萱贵人生个一儿半女为自己傍身的!
华妃听后握紧了椅子把手,随后慢慢放下。
皇帝听后,刚才还紧缩的眉头瞬间抚平。
“爱妃说的极是,此等不上心的奴才,宫中要了何用!”
刚想发话下旨羁押,苏培盛耳尖的听着屋里的动静,看着门口离得产房最近的小夏子:“皇上,奴才怎么听着菀嫔娘娘那好像有了动静!”
刚说完呢,被这一打岔,皇帝一迟疑。
屋里隐隐弱弱的传来一声声啼哭。
可那声音实在是太小太微弱,刚才懆懆闹闹的,到一时没叫人听清!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菀嫔娘娘母女平安!”
产婆抱着一个红包裹出来,喜盈盈的给皇帝请安讨赏。
怀里的孩子哇哇大哭,刚才在产房里,被众人声音遮掩,这一时出来,才显出本来的音量。
不大不响,正常的婴孩啼哭。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喜得公主!”
林秀微微一笑,可是真诚实意,看看中央抱着孩子的稳婆,目光微微一瞬对焦。
若无其事的撇开眼。
菀嫔好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