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他人在哪里
陆举彦的童年不可谓不幸福，温柔可人的母亲，勤能顾家的父亲，他可以说是在父母的蜜罐里泡着长大的。但这种情况却并没有维持到现在，他清楚的记得，他小学五年级开始，他回家总会碰上父母吵架的画面，最激烈的一次，他回家时，家里碎了一地的瓷片、玻璃，就连电视都倒在了地上，父亲气的坐在沙发上抽烟，母亲躲在卧室里哭。
吵架的原因，陆举彦当时不知道，但当他知道后，已经于事无补，母亲出了车祸，带走了她的生命，还有这个完整的家庭。
“我没有对不起你妈！”
他哭着在医院吼陆刚，怪他和母亲争吵，让母亲摔门而出，结果在路上出了车祸，害他失去了母亲，还有母亲肚子里的小生命，他全身都在责怪父亲，这是父亲抱着奔溃的自己，在医院对自己说的话。
后来，他知道，父亲确实没有对不起母亲，但他还来不及修复他们的父子情，李嫣出现了。于是，他又迷茫了，又逃避了，也不愿再花心思去修复那个家，因为他清楚的知道，从他母亲离开的那一刻起，这个家便彻底破裂了。
他为此还叛逆过，做过无畏的抵抗，但却没有任何作用，自己依旧痛苦，父亲也不好受，时间却依旧悄然流逝。李嫣的出现，其实对父亲来说是一种救赎，至少父亲慢慢有了笑容，特别是当李嫣怀孕，整个家的阴云终于散去，但这些与陆举彦没有关系。
不知从何时开始，陆举彦回家的时间越来越少，待在家里的时间越来越短，陆刚不想忽略儿子，两人却依旧越来淡，这个家仅仅是陆举彦的一个暂住之处，如同一家高级旅馆。但这家“旅馆”始终为他保留了一个房间，里面的一切原封不动，始终保持干净。
这个家除了人变了，其他的什么都没变，但陆举彦知道，它的本质早已不在。
除了陆珠是单纯的开心外，其余三人，心情是复杂的。陆刚高兴之余却也小心翼翼，但终是喜悦的。至于李嫣，看她夹菜都在抖的手，脸上虽在笑，但明显是最紧张的一个。陆举彦呢？说不上什么高兴，也没有不高兴，对他来说，这只是一顿饭。如果非要问他的感受，他还是能感觉到几分温情，只是，他不是家庭成员，更像是一位客人。
哥哥，你可不可以经常回来吃饭啊？
饭桌上，陆珠这样问自己。陆举彦没回答，只是摸摸了陆珠的头，对于他突然来的亲近，陆珠很高兴，陆刚有些失望，李嫣笑着，眼睛却湿漉漉的。
吃完午饭，陆举彦便没有打算再待下去的打算。
“要不明天再走吧？”陆刚将手上的烟递给他，似是随口说道，“你的房间都好久没人住了！”
陆举彦接过他递来的烟，在手指尖转了下，又还回去，却依旧没回答。
“你现在，住在哪儿？地方怎么样？”
“住的地方很好，离学校不远，上班很方便！”陆举彦弯腰换鞋，陆刚还想再留再追问，却又担心适得其反，最后只是看着他换鞋打算离开。
“哥哥，”陆珠提着一大包东西出来，虽有不舍，但想到今天陆举彦亲密的举动，这点不舍也不就不值得难过了，“这些小糕点是我和妈妈一起做的，你尝尝？”
陆举彦低头看着她双手提着的袋子，再看了眼站在厨房门口，穿着围裙笑的有些紧张的李嫣，最后还是接了。
“谢谢！”
“空了就回来吃饭，好好照顾自己，”陆刚送他到电梯口，看着变化的楼层数字，又打算去换鞋，“要不我送你？我看你还没有车，要不要~？”
“我走了，不用送了！”电梯门打开，陆举彦便跨入电梯，背对着电梯，直到电梯门合上。
陆举彦有些疲累的靠着反光的电梯，低头看着手上的袋子，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里面是用盒子分装着的各类小饼干。
李嫣有家不大但也不小的糕点坊，她是店主，也是糕点师。他的母亲曾也学过糕点，但只有曲奇饼干烤的好，其他的，不是没有颜值，就是味道不对。
陆举彦将手里的袋子握的死紧，终是没有扔掉。
回到家，陆举彦皱皱眉，家里很安静，显然宁毅不在，桌上的水果不知是什么时候买的，苹果、柿子、桔子、柚子，摆满了餐桌。陆举彦将糕点放下，将茶几上放的发黑的香蕉和干瘪掉的苹果扫进垃圾桶，然后将烟灰缸里满满的烟头也扫进垃圾桶。
宁毅吸烟，但烟瘾不大，更是很少在家里吸，基本都是在阳台，而今天他一进屋便闻到了淡淡的烟味。
打开冰箱，里面被蔬菜、肉类塞满，甚至还有不少的饺子皮。
怕厨房被他糟蹋，宁毅基本不会买这么多菜。
陆举彦又去了趟书房，里面收拾的干干净净，如果不是门后夹着的臭袜子，和靠墙角的折叠床和行李箱，谁能想到这里是每晚都睡着一个人。
陆举彦有一叠厚厚的试卷摆在书桌上，但他却没心思改。捡起地上的袜子，陆举彦的眉头皱的更深。
阳台上挂满了衣物，有他的，有宁毅，而眼前的袜子，他有些眼熟。仔细一看，才发现是自己的！本着是自己的东西，陆举彦将袜子洗干净，又将折叠床上的床单被套拆掉，洗的干干净净，不知不觉，整个家被他大扫除一番。翻出鞋柜里的新拖鞋，整整齐齐的摆在鞋架上，看着两双同样大小的拖鞋，陆举彦才意识到，人真的是习惯性的动物。
元旦，新的一年开始，旧年却也还没结束，但这些都阻止不了浓烈的节日氛围。陆举彦考虑了又考虑，犹豫了又犹豫，最终没碰冰箱里的菜。看着天一点点的黑下来，节日的欢快氛围，似乎与这里隔绝。
陆举彦点了外卖，简单解决掉晚饭后，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的声音在房间回荡，演了什么节目陆举彦不知道，也没有什么节目让他感到高兴。太安静了，安静到陆举彦可以清楚的听到楼下小区里的欢声笑语，而他只是一个人！元旦晚会都已经来到了高潮部分，陆举彦看看时间，才发现又这么晚了。
明天早起跑步吧！陆举彦关掉电视，洗漱好刚躺上床，手机却在这时响起。
一看来电，陆举彦有些烦躁，却有些喜悦，但更多的是无力。
“宁毅，你打电话的时间，怎么总是这么巧？”陆举彦不禁要怀疑他是不是在他房里安了监控。陆举彦说完，对方却没有声音，陆举彦看看手机，发现在通话中，不禁坐起身，再次开口。
“宁毅？”这么晚打电话，拨通又没声音，陆举彦皱起眉。
“额~”对方出声，却不是宁毅有些轻挑俏皮的嗓音，“你是举彦？”
陆举彦脸皮发麻，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一个陌生男人这么称呼自己，怎么都觉得有些尴尬。只能尴尬的咳一咳，然后开口问。
“宁毅呢？”
“哦，老板喝醉了，”欧震看着躺在沙发上的人，简单的向电话那一头的人说明情况，“今天店里忙，他不知道抽啥风，唱了两首歌，然后喝了一桌又一桌，现在倒下了，你能过来接他吗？”
陆举彦捏着手机，有些来气。
“不能！”说完，陆举彦就挂了电话，拉过被子，倒头便打算睡。
电话没再打来，但他在床上却异常烦躁，怎么也睡不着。
“妈的！”陆举彦掀开被子，开始穿衣服。快速穿好衣服，一边拨宁毅的手机，走到门口，又折回卧室，掏了件厚衣服才出门。
电话响了好久，才被接起。
“他人在哪里？”电话接通，陆举彦就开口问，带着几分火气。
“店里！”接电话的依旧是刚那人，语气同样不怎么好，“你不是不来吗？”
陆举彦确实不想去接，但却又出门了，所以更是烦躁。
“具体地址！”
欧震想嘲笑，但看那个犹如一滩烂泥的人，嘴里喃喃的胡言乱语，忍住没开口，告诉了陆举彦具体地址后，便挂了电话。
欧震抬腿踢踢宁毅掉在沙发下的胳膊，听到他嘟嘟囔囔几句话，欧震蹲下，拍拍宁毅的脸。
“我可是帮你了，你小子最好记得！”
宁毅挠挠自己的脸，打个酒嗝，便没动静。欧震给他拉拉身上的毛毯，不再理会这个醉鬼，出去忙了。有个不靠谱的老板，就只能他操心了。
当陆举彦打车到时，已经一点过了，给宁毅打过电话，却没人接。犹豫后，陆举彦只能去店里接。
这是他第一次来“暖”！宁毅最先还邀请过他几次，但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的拒绝，后来自己不忙后，宁毅也没再提，他也不好主动提起，所以，这是他第一次来。
陆举彦做好的心里建设，在进入酒吧后，有些反应不过来。也许是时间太晚，酒吧人已经不多，放着轻缓的音乐，舞池不大，只有零星几人。来不及多做观察，陆举彦直奔吧台而去，吧台坐着一人，撑着下巴，看着里面的调酒师擦拭玻璃杯。
“回去吧，这是我最后一次劝你！我们不会有未来了，我有了新的爱人，共度一生的爱人！”
“我不信，你爱的明明是我！”
“以前是，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陆举彦站在吧台前，嘴才张开，还没发出声音，便听到了如此劲爆的信息。
“你好，有什么需要？”陆举彦还没想好该怎么回避，吧台里的帅哥便注意到他，笑着招呼他。
“我，不，你~”
“蒋荣，我错了，不行吗？”
陆举彦的话刚开口，便被打断，这下更不知开如何开口。看着身旁气质不凡的男人，陆举彦脑灵光一闪，扫视周围一圈，才发现，舞池里轻歌曼舞的人，都是男的。
有女性，却实在是太少了，一双手都能数出来。
这是个什么样的酒吧，陆举彦知道了个大概。
“先生？”蒋荣不理会顾峰的叫唤，而是看着那个震惊着打量了一圈酒吧后，然后低下头沉着脸的人，然后轻声问，“需要什么？”
“宁毅呢？”陆举彦震惊后，脸色虽不好，心却豁然开朗，似乎一切都了然了。
蒋蓉先是一愣，回过神后，忍不住打量眼前的人，就连顾峰都忍不住打量起陆举彦。
陆举彦脸又黑了不少，在耐心即将消失之际，也许是看够了，蒋荣才通过对讲机喊欧震。
“震哥，有人找老板！”说完，便邀请陆举彦坐下，并礼貌的询问喝点什么。
“谢谢，不用！”陆举彦没坐，只是转头看向身边依旧把眼珠子落在他身上的人，“你有事吗？”
顾峰刚才还可怜兮兮的求着蒋荣，现在却完全被陆举彦吸引了注意力。
“不对啊！”顾峰伸手量了量陆举彦的身高，一脸不可置信，“老板这口味变的也太大了吧！”他和宁毅一般高，宁毅以前的对象都是个子比他娇小的，那他的地位自然不言而喻。然而眼前这位，比宁毅高，比宁毅刚，怎么看都不符合宁毅的胃口，怎么看都不是被压的！想到这，顾峰忍不住笑了起来。
陆举彦看他笑的猥琐淫荡的模样，忍不住有些嫌弃，沉着脸，不想理会对方。
“老板在里面，跟我来！”就在陆举彦等的有些烦躁之际，电话里声音的主人出现在自己身边。
陆举彦跟在欧震身后，进入员工休息室，借着晕黄的灯光，看到了醉酒后，睡在沙发上的宁毅。
陆举彦看他那模样，就想起了两人第一次打架的事，忍不住皱起眉头。走上前，想给他两拳头，却又忍了下来，只是拍了拍宁毅的脸。
“他喝了多少？”
“不知道，”欧震无视对方的眼神，耸耸肩，“他酒量好，能醉成这样，肯定是喝了不少！”
说了和没说，有什么差别。
陆举彦推推宁毅的肩，连唤好几声，宁毅依旧死猪一样的睡着。
“叫不醒的，别白费力气了！”
“妈的！”陆举彦最终没忍住，还是忍不住狠狠捶了宁毅肩膀一下。
也许是感觉到痛，宁毅突然出声，“陆举彦，你真讨厌！”
声音不大，却刚好被陆举彦听到。陆举彦一听，气得差点炸开。
“为什么要我来接？”既然讨厌，干嘛还给他打电话。
“他自己说的，”怕对方不信，欧震接着说，“醉死前说的，要回举彦家！我们不知道，只能用他手机给你电话了！”
“一个醉鬼的话，你们也信？”话虽是说他们，但他自己不也一样，乖乖来接人了。“他的车在这吧！”
欧震上前把宁毅翻了个面，正打算去掏他的裤袋，却忍不住看了眼陆举彦。见对方皱眉看着自己，也不在乎的放心大胆的开始摸，掏出后，顺手扔给陆举彦。
陆举彦接过钥匙，放进衣兜，“走吧！”
两人合力将宁毅从沙发上拉起，人却像面条一样瘫成一团，陆举彦费力的将人架在肩上，拖着人走了两步，便被弄出一头汗。
“妈的！”陆举彦气的再次飙粗口，“你扶好他！”欧震从后方架住宁毅的胳肢窝，陆举彦半蹲下，抱过宁毅的双腿，将人拦腰抗上了肩。
“把衣服给他搭上！”陆举彦狠狠拍拍了肩上不老实的人，对愣在一旁的欧震道。
欧震乖乖搭上衣服，看着他像扛麻袋一样扛着宁毅走出休息室，走出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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