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潇还没回到县主府,就被人拦住了。
是那个今日她救过的小公子,他还没有死心,一心想让凤潇嫁给他。
“在下姓谢名宏,年十八,是长公主的小儿子,当今皇帝是我亲舅舅,你嫁给我,以后就是皇亲国戚,过着人上人的日子,不必在这小县城里受苦了。”
“公子金尊玉贵,如何是小女子能高攀得起的,想必长公主和皇上也不会同意的。”凤潇低下头去,似是卑微极了。
“这你就放心吧,我娘最疼我了,你好歹也是功臣之后,她一定会同意的。”谢宏没有注意到,凤潇低垂的脸上在提及大燕皇族时略带嘲讽和恨意的神情。
“我已经有心仪之人了,公子的一片真心,凤潇无福消受,告辞。”
等凤潇走后,谢宏一改刚才的纯良模样,神色变得狠厉起来。
心仪之人?不就是个破写书的吗?他看上的人,别说有心仪之人了,就算已为人妇,他也要抢过来!
这世上,就没有他得不到的东西。
第二天,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凤潇就被玲月从睡梦中叫醒了。
“不好了,那个谢宏把山寨里的人都抓来了,说是小姐你不答应嫁给他,他就把山寨里的人都杀了!”
“是吗?”凤潇有些惊讶,谢宏看上去就是个不知民间疾苦的单纯小少爷,没想到还能干出强娶豪夺、威逼利诱的事情来。是她看走眼了。
凤潇洗漱好走出去,谢宏正高高坐在正堂主位上,下面跪着的都是山寨里的人,加上在县主府的人,一共五十来号人,除了凤潇和玲月,都被谢宏的侍卫牢牢捆住,外面还围着许多侍卫,整个县主府都被围了起来。
看到凤潇过来,谢宏站起来,笑着说:“我这也是迫不得已,谁让我这么喜欢你呢?只要你答应嫁给我,我就饶过他们。”
“现在可是国丧!你就算把我抓回去,也成不了婚的。”
“国丧?”谢宏露出了轻蔑的笑容,“那不过是舅舅给的体面,皇后已经死了,如今后宫是我姑姑管着,我想要成亲,还没有人能拦,舅舅才不会介意。”
凤潇暗暗咬紧了牙,她没想到他们竟然如此张狂,丝毫没有把皇后放在眼里。
“我心有所属,公子还是不要强求了。”
谢宏身份特殊,如果他死在这里,一定会有人来查,万一暴露了就遭了,只能先劝他放弃。
“你是说那个写书的?”谢宏仰头大笑,“他已经被我一把火烧成了灰。”他的神色十分嚣张而狠厉,“敢跟我抢人,这就是下场!我让他放弃你,永远不要出现在你面前,他还敢反抗。我一刀捅进了他的心脏,他的惨叫声可真是悦耳极了!”
谢宏眼底有兴奋的光闪过,他再不掩饰自己的本性,他从来不把比自己身份低的人的命当回事。谢宏皮相不错,通身贵气,光看外表还是很拿的出手的,谁又知道他内里是这样的残暴不仁?
“不过你放心,我这么喜欢你,一定会对你好的,只要你答应我,我就放了这些人。”
凤潇原本平静的脸上终于有了裂痕。她盯着谢宏,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想要不顾一切,不惜暴露身份,也要杀了眼前这个人。县主府和山寨的人个个身手不凡,想要把在场之人解决完全不是问题,会被控制不过是没有得到凤潇的指示,没有轻举妄动罢了。
但凤潇还是忍了下来。谢宏身份不同寻常,他一死,必定会有人来追查,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她不能拿这么多人的性命开玩笑。
凤潇无视守在堂外的侍卫,径直出了县主府。谢宏也没有拦着,而是跟在她身后。
凤潇一路到了文昌先生的小院,那里已经被烧的不成样子,只余下残破的院墙,和一堆燃烧剩下的灰烬,簌簌冒着青烟。凤潇不顾还留有余温的灰烬,在小院里四处搜寻。最后才在角落里发现了一个被火烧的只剩一小块布的残破荷包。那是她亲手绣的,针脚粗糙,上面的鸳鸯绣的歪歪扭扭。连她自己都看不过眼,文昌先生却很珍惜,一直贴身带着。
“这下终于死心了吧。”谢宏靠近凤潇,抬手想摸摸她的脸,却被凤潇躲过去了。但他神色依旧温柔,没有半点不悦,“我不会逼你的,我给你一天的时间思考,明天早上我要得到你的答复。”
回到县主府,山寨里的人已经被放了,只是府外还有看守的侍卫,也不予许他们出门。
“小姐,你没事吧?”玲月小心翼翼的问,凤潇有多喜欢文昌先生她是知道的,可如今文昌先生不在了,凤潇却很平静,这太反常了。
“我没事。”凤潇说。
“那就好,刚刚收到京里传回来的消息,请小姐过目。”玲月取出一叠信封交给凤潇。
凤潇打开信封看了起来。
宫中的眼线与暗卫找到了皇后身边的一个贴身侍女,当时她差一点就要被灭口了,侍女交代了一切。
皇后是大梁国的嫡长公主,封号永安。二十二年前,大燕与大梁和亲,十六岁的永安公主嫁给了当时还是晋王的皇帝。
十八年前,大燕先帝发兵大梁,一举攻破了大梁的国都,大梁皇室尽皆杀尽,昔日的大梁被纳入了大燕的版图。
大梁子民十分团结衷心,后续治理成了很大问题,原两国边境之地时常发生冲突,派去大梁境内的官员时常被暗杀。大燕先帝在战中受了伤,心力交瘁,命不久矣。不得已,先帝将皇位传给了晋王,又封了大梁公主为皇后,所出的当时只有四岁的嫡长子为太子。
晋王登基后,原本大燕的百姓和世家们都安分了不少,治理起来容易了许多。
但皇帝并不喜爱皇后和太子,他总担心哪一天皇后突然杀了他,他觉得大梁的百姓不是臣服于他,而是臣服于有一半大梁皇室血脉的太子。害怕皇后杀了他之后让太子登基,让这大燕改姓梁。但为了更好的治理原来大梁的百姓又不得不对他们母子恩宠有加,他表演的很好,骗过了天下所有人,大家都以为太子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皇帝,大梁子民自然安分下来。
如今天下已经平定,大梁余孽已经清理干净,皇帝迫不及待的想要除掉皇后母子这两个心腹大患。
皇后本就缠绵病榻,皇帝在皇后日日喝的药里下毒,皇后毒发身亡,皇帝隐瞒了皇后的死讯,打算趁这个时机除掉太子,到时候只说皇后病逝,太子受不了打击也跟着去了。可惜皇后生前秘密召见了太子,将一切和盘托出,并给太子找好了退路。
太子将计就计,假装自己中了毒,躲进了护国寺,装出命不久矣的样子来,暂时打消了皇帝的怀疑。
皇帝终于除掉心腹大患,再不肯掩饰,迫不及待的把二皇子生母晋为皇贵妃,如果不是还在皇后孝期,他怕是要直接立后了。
皇贵妃是长公主驸马的亲妹妹,长公主是皇帝的亲妹,驸马是他的心腹。
皇帝不仅立了皇贵妃,还不顾在皇后孝期,张罗着二皇子的婚事。要知道太子如今二十岁还未娶妻,二皇子不过十六就张罗起来,足见皇帝的看重。
以前皇贵妃和二皇子都不受宠,想来也只是幌子罢了。
所以谢宏想要在国丧期间成婚,皇帝根本就不会管。
“简直是欺人太甚!”凤潇把信封重重拍在桌上。
这皇帝的演技真好,瞒过了天下人。
“我们去燕京,我要去报仇!”
玲月立即跪下,对着凤潇恭敬叩首。
“属下等誓死效忠公主殿下,为大梁报仇。”
是的,凤潇是大梁的永乐公主,排行第九,她是父皇和母后的老来女,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当年大梁国破时不过五岁,她被暗卫们护送出国都,顶替了那山贼首领的女儿的身份。回了安阳县的早已不是原来的山贼,而是大梁的永乐公主和皇家暗卫。
她手里有一半的暗卫,另一半在她姐姐手里,现在应该已经到了太子手里。
她那时候还小,不能做什么,等她长大了,大梁的百姓们都已经安稳下来,她不想再弄的民不聊生,而且太子早晚要登基的,他身上流着一半大梁皇室的血,一定会善待大梁百姓的。
她已经想好了,放下仇怨,和心爱之人携手一生。
可惜天不遂人愿,她在世上唯二的亲人被害,心爱之人也死在大燕皇室血脉手里。
姐姐出嫁时她不过一岁,她还记得姐姐把她抱在怀里的感觉,她会温柔的唤她“阿九”。可她已经死了,她的外甥还在燕京里战战兢兢,随时会被害死,她不能再这样下去。
国仇家恨,她一定要报复回来。
第二天,凤潇答应了谢宏,谢宏大喜,当即要带她回燕京。
大婚当日,宾朋满座,都是道喜的声音,满眼的红色,皇帝和皇贵妃也出席了,全然忘记了还在国孝期间。
凤潇紧咬着牙,袖中的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肉里,她却丝毫不觉得痛,心里恨的滴血,恨不得立刻杀了他们。
但今天不是好时候,一个月后皇宫会举行一场家宴,皇室所有成员都会到齐,她要在宴会上把所有流着大燕皇室血脉的人都杀掉,只留下太子。
时间很快就到了家宴这天,长公主带着一大家子出席宴会。
“公主,非要这样做不可吗?其实我们倾尽全力,未必不能把他们都杀掉,何必要您亲自去呢,这分明就是死路啊。”玲月说。
“这么多人行动,目标太大,容易出变故,就算能杀了司家人,也必定死伤惨重。他们为了白家尽忠了这么多年,我既然知道他们去了必死无疑,又何必呢?我要亲手杀了皇帝才能甘心。”这次她只带了十个人混进宫中。
凤潇握紧了那块文昌先生送她的玉佩,她知道此去必死无疑,可那又怎样?自从文昌先生死后,她就不觉得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意义,只想快点报仇,然后下去陪文昌先生。
文昌,你走慢点,等等我,我很快就会来陪你的。
大燕皇室为司姓,因为是家宴,来的都是皇室宗亲,熙熙攘攘坐了满殿的人,除了还在护国寺静养的太子殿下,和尚在襁褓不宜移动的婴儿外,其余人一个不落的都到了。
皇帝携着皇贵妃在高位上落座,二皇子陪在身旁,三人言笑晏晏,其乐融融,宛然是幸福的一家三口。在凤潇眼中着实刺眼。
这些时日皇帝的动作大家都是看在眼里,自然知道皇帝的意思,许多人都围在二皇子身边献殷勤,二皇子众星捧月,别提多意气风发了,谢宏的父亲既是皇上心腹又是二皇子的舅舅,来与他攀谈的人也不少。
凤潇疲于应付,寻了个空档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