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五六分钟，我重新站起来。伤势好的差不多，蜡烛又救了我一命……
眼前最要紧的是寻找楼梯，可现在已经迷失方向，这种事又谈何容易……
“先生，看来只能我来帮您指路了。但是，切记，不要过度依赖我的帮助。这次只是特例。”
“感谢。”
明明是他自己设置的试炼，我却还要感谢，真是奇怪。出于礼貌吧，大概。
“现在，您需要直行，在第三个拐角右转。之后左边将会有一个十字路口，切记，您需要快速通过，不然，那里的怪物将会拖慢您的进度，右转后继续直行，在第二个拐角右转，您将会看到楼梯。”
“收到，我还有，多少时间？”
“大概只有二十分钟不到了，您必须快一些了。”
“足够了……”
提起来刀，我朝前奔跑。有没有光线已经不重要了，跟着感觉走，是不会错的。
一路上清理掉那些怪物，已经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它们尽管速度与力量都不弱，可本体十分脆弱，只要稍加防范避免被围攻，它们也不过如此……
“最后……右转……！”
前方出现一扇大门，正通着三楼。
指南针的方向直指前方！就是前面了。
刚跨上楼梯，我才感觉不对劲，这里未免有些太黑了吧……
火光都透不穿的黑……只能说明附近有雾气！但是出乎意料的…这雾是黑色？
眼前的路几乎看不清，黑暗中灯火摇曳，指南针开始发亮……很近了！
“呼………！哈……哈……！”
“什么声音？”
似乎是什么生物的喘息声？
“呼……崩！”
没来得及反应，什么东西径直将我击飞几米开外，门板因此撞碎！疼痛通过神经反射无限放大……
“啊…不行……好痛！”
雾气被划开，出现在面前的是一具巨大的干尸，胸腔早已经腐烂，连肋骨都可以清晰地看到。牙齿因为腐蚀而暴露出来，只有拳头膨胀得巨大。
它那一拳差点要了我的命……
此刻身体不受使唤，只得向别处张望出路……
剧烈痛感从头部传来，血液顺着脸缓缓流下来……视野开始模糊了……可它并没有停止的意思，尽管速度缓慢，它又要发起下一次攻击了……
“不行……我……站不起来……啊……”
“我们只有十分钟了，先生。”
“……我站不起来……”
“轰，轰，轰……”
它正缓缓走过来……趁着这个间隙，我将最后一个漂流瓶也快速使用，痛感得到缓解……快了，我马上就要赢了，还不能……倒下……
怪物蓄力，狠狠朝下砸去，出于本能，不得不强忍疼痛朝前翻滚到一旁，我敢肯定，体内至少断了三四根骨头……
“最后六分钟，加油，先生。”
“我看到了……那个红色的东西……？”
“不错，近在咫尺了。”
灰尘扬起，似乎要堵住最后的喘息，呼吸越来越困难，血液供应不足……
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
耳鸣使我失去了危机感…我…
我…快不行了…
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只要能到达那个地方，那个房间！
用尽体内最后一丝力气，我朝前奋力一跃，将那红色物体紧紧拽住……
那是一朵红色的花，黄色的花蕊正闪烁着微弱的光芒，血滴落在花瓣上，它似乎更加娇艳，真美啊……
“试炼结束，判定，完成。”
四面的墙壁开始崩塌，展露出无边无际的纯白色，与我刚才来的时候一样……
只是除了白色，再也认不出来，空间的顺序……
似乎沉没于大海一般，呼吸都要被遏制。
伤口渐渐愈合，我能感觉到身体里骨头清脆的声音，它们回到本应该在的位置。
意识不再模糊，那朵红花消融成一摊红色液体附着在我手上，逐渐形成一个十字，恰好在掌心上。
“先生，您做的很好，至少比上次要好上不少。至此，奖励您一朵小红花？哈哈……”
中间商此时站在我的面前，分明我是躺着的……不知何时，我又站起来…这种奇怪的感觉还真是奇妙，左手传来一丝暖意，十字烙印在手上。
“什么时候……我又站起来了？”
“不必在意，这里本就没有空间的顺序，这里一片虚无，又什么都有？”
“所以说，我通过了试炼，对吧？”
“是的，尽管有些狼狈就是了。但已经很好了，要知道，上次您可是死在了第一层，被怪物拖拽至死？也许您被拖行过久，撞到了锐物之类的……”
“接下来，我要怎么做……？我的本体还昏迷着，容不得我休息。”
“别急，先生，这里的时间流逝是外界的三分之一，我说过。我将给您一些您有资格触碰的回忆，它们通常在那些您需要找到的物品中，它们代表着您的记忆。您能否找回，那是您自己的本事。”
“但是当您访问记忆，外界的时间是静止的，不用担心，权当一场旅游？以后的诡境不止于此，还请做好心理准备。”
“我知道了，所以现在？”
“别动，先生，好好享受。”
地上突然出现了许多锁链，环绕到我脖颈上，一抬头，便是中间商冰冷的枪口……
“祝您有个好时光，先生，待会见。”
我真的极度讨厌这种告别方式……
“砰！！！”
子弹再一次穿过头颅……
……
……
……
记忆如泉水一般不断涌出……
我，是卡瓦利。
此时，我正参加一场葬礼。
那是一座无比熟悉的坟墓，里面躺着我最尊敬的“老师”，我唯一的亲人，此时，我们阴阳两隔。
九月的雨，真少见……一处陵园中，人们神情严肃，黑色的衣装，黑色的伞，黑色的天空，黑色的雨……
我只是站在树底下，任由雨水蔓延，他们在坟前哀悼，尽管我知道，那是出于什么目的。人心，黑色。
灰蒙蒙的天空笼罩大地，雨滴如同断链的珠子，掷地有声，宣泄着谁的情绪？
“家属们可以离场了，愿逝者安息。”
神父捧着圣经，送走了家属们。
我穿过他们的队伍，逆行着朝坟墓走去，雨水湿透衣襟，真冷。
“老爷子到底对你说了什么！为什么遗产全都是你的！”
“一个外人！凭什么！”
“你是不是威胁他老人家！你个不要脸的东西！那是我们的东西！”
那是他老人家的儿女们，此时扯着我的衣襟质问我，唾沫飞溅，直逼我脸上，真恶心，从里到外。
“滚开，现在。”
“你有什么资格！敢跟我叫嚣？！”
大女儿扯着嗓子，眼神里的愤怒恨不得把我撕烂，理所当然的，一个耳光狠扇在我脸上。
“他老人家今天走，我不想跟你们动粗。现在，滚开。”
“你还有理了？是不是！”
老人家另一个儿子挥着拳头正要往我脸上砸，现在的忍耐已经到达极限……
这种行为，到底是想表达什么！？
眼见拳头就快落下，在那之前，我挥动手臂毫不客气给他脸上来了一记闷拳。
“他妈的！你小子活腻了！”
“谁要敢再他妈的动手试一试！你们这群畜生！就不能让他老人家安详的走吗！你们算个什么东西？为了遗产？他妈的都不是人！现在马上滚出去！”
明显的，他们被我歇斯底里的吼叫给震慑住，我与他们想的不同，我是有底线的，拳头已经捏的梆硬，随时准备给他们上一课。
“哼！大姐，二哥，三哥！我们走！这小子不见棺材不落泪，我们让他吃官司！”
“小子！我跟你没完！敢打我！官司吃死你！”
“毛头小子！你有本事？啊？法庭见！”
……
陵园里终于安静下来，老师，我来送您最后一程了……
我跪在墓前，摸索着口袋里的东西，将它放在老师的墓前。那是他老人家给我的小红花，老师曾经对我说过，他孙子小时候最喜欢这个了……可惜人远在他乡，葬身于边境，一生奉献给了祖国……
“王老师……徒弟不肖，扰了您的清净！我对不起您……！”
眼泪此时合着雨水一并落下，同样的，掷地有声……
我实在无法控制自己，在老师的墓前痛哭起来，老师以前总是笑着安慰我，亲手叠小红花给我，尽管我不小了…我已长大成人，可他老人家还把我当作孩子一样……
此时，也只有凛冽的风了……那朵红花在雨水的冲刷下渐渐化成纸浆，融在一旁……
……
最后一次，再见您了……
我在坟前磕了三个响头，随后才站起，走之前站在门口，最后鞠下一个深深的躬……
坐上计程车，窗外的雨越发的大了……风开始嘶吼着，雷电藏于云海中，冒出头来，咆哮着，咆哮着……
……
两年前，我二十一岁。刚出社会，尽管家里富裕，但那是他们的事，我决心靠自己的力量闯出一番事业，无奈，最后也就混成个修理师，但好歹也是自己喜欢的职业，工资也不低。这与普通职业不同，那些精密的仪器用总是需要我们这样的人，平平淡淡中不失乐趣。
正因为这份职业，我遇到了老爷子。
我一生最尊重的人。
那一年，初出茅庐，便安排到老爷子的实习位置去，一开始我本以为他是个严肃的人，不断相处之中，我才发现并非如此。
第一次下工作井，便是和他老人家。我自幼对黑暗有着不可抗拒的恐惧。王老爷子总带领我前行，尽管他年纪大了，腿脚不利索……
“嗯……你就是小卡吧？”
“是的……王师傅，初次见面，还请您老人家多多指点我……”
“老人家？我还不老呢！咱还年轻着！跟年轻人在一块，总觉得自己还没老，哈哈哈！”
“嗯……是的，哈哈……”
“别这么拘谨，既然能相遇，那就是缘分，就是一家人。你长得可真像我孙子……哈哈……怎么取了这么个西洋名？”
“家庭原因……”
他似乎看出我眼中的抗拒，便没有多问，拍着我的肩膀叫我跟上。
“今天，咱两可就要在这里待一天了。跟着我，保准不会迷路，你可跟紧了。”
“这里面……好深……师傅，这里面太黑了……”
“大小伙子，怕什么黑！来！多走走，就不怕了！”
……
之后的日子，为了帮我克服恐惧，王老爷子不知道带我下了多少个工作井，这里面的工作，很辛苦。报酬也是水涨船高，为了自立，吃这一行的饭，就必须克服心魔。
就这样，我和王老爷子熟络起来，每一次的工作有他就有我，尽管我已经转正。上头单位总想换人，让我单独工作，可老爷子坚决不同意，说是只习惯跟我搭档，做事麻利。
工作之后在井下歇息闲聊也成了常态，他老人家的故事就像是说不完，取不尽一样。每天都是不一样的故事，他向我讲述着过往的故事。每一句都那么引人入胜。
“王师傅，为什么您都七十多岁了，还在修理业工作呢？”
“退休了，人在家里面坐不住！享受生活还是得靠劳动啊！”
“这样啊……”
“以前啊，我总想在家里，陪小孙子玩玩游戏，后来啊，年纪大了，他也长大了啊……现在就是怎么也闲不住，这人还真是奇怪……”
“师傅，那您的孙子，现在在哪工作？您天天向我提起他，他一定很让您自豪吧！”
“……唉，他，回不来了……他一生都在为国家奉献，我当爷爷的哪能不自豪，他一去，就没能再回来……”
“对不起……王师傅……”
我意识到，我问了不该问的。
“没事了，他走了有五年了……不说了，起来干活！哎呀，这坐久了还真是不行，咱去下一层转转，看看还有没有哪一处故障。”
他的背影，在昏暗的灯光之下，被拉的无限长，散落着落寞……他的孙子是他的心头肉吧……
“诶，怎么了，小卡？怎么一天无精打采的！”
“我家的狗……今天，走了……它老了……”
“别难过，别难过。来，我给你叠朵小红花，以前啊，我孙子难过，我就给他小红花，那小子一看到红花就不哭了，哈哈…它们也会老……都是迟早的事，有你这么惦记，它也会很高兴的。”
一年过去，再看他老人家，已是苍颜白发……脸上沟壑纵横，好像那树木的年轮一样，述说着风雨的日子。
他也会老……身体不知怎么的，一天不如一天……
“咳咳！咳咳咳！”
“王师傅！来，喝口水！”
“哈哈……这年纪大了，肺病又发了……都是年轻时的病啊……”
“为什么不让您的儿女来接您回去呢……”
“哼。那四个白眼狼，我算是白养了！混账，都是混账！都掉钱眼里去了！”
“别，别，王师傅，消消气，咱们坐下来休息会。”
……
眼见着情况越来越严重，王老爷子终究还是倒下了，终日在病房里……然而他的儿女们并没有因此影响到他们的生活……依旧我行我素，只是偶尔来看望，但也只不过是让人把东西送上。
我每天尽量下班早点，都在七点左右去看望他老人家……
“小卡啊……我这把老骨头啊……怕是撑不了多久喽……”
“怎么会，师傅您可是要长命百岁的。咱只不过稍作休息！到时候咱师徒去游山玩水！”
“哈哈……！好！我争取早点好起来，咱师徒好好去放松！咳咳……”
这一躺下去，一个月之内，就再也没有什么好消息……他的大限一天一天逼近……因为终日的忧愁，儿女的不孝。
很快，他老人家就转进了重症监护室……
这时候他的儿女才装腔作势地终日围在病房外，“担心”他们的父亲。当然，父亲的遗产，可是有三百万之多！
老人连病房都没能让他们进……
“小卡……我老爷子……没能答应你……哈哈……真对不起啊……”
“师傅，没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你跟他们说，别再来了……！我心里膈应！”
“可他们……”
“让他们……都滚…！咳咳咳咳！”
“好好……让他们都走！”
……
终究，那一天到来了。
“喂？是卡瓦利先生吗？”
“嗯？是的，是我。”
“王老先生快不行了！他说最后想在见你一面！”
“什么！我马上到！”
此时不过刚下班，天才蒙蒙黑……
……
十万火急的赶到医院，医生已经围成一圈，神情凝重……
“师傅！我来了！”
“诶……小卡……师傅我啊……是不行了……没能实现承诺……师傅对不起你……”
“不会的！不会的，师傅！”
他紧紧抓住我的手，两行浊泪从眼中滑落，他现在已是如此……
“小卡啊……我的遗产，就全部留给你了……你好好生活……师傅我……就先……走了……我叫人立好了遗嘱……我的……好徒弟……”
他的手在那一刻轻轻松开，缓缓闭上了眼睛，离开了这个世界……
……
他的儿女在那一刻，冲进病房，围着老人大哭不止，当然，我看在眼里，怒在心里……
装模作样一会后，又急忙问遗产所属去向……
畜生，不过如此……
回忆到此，司机连忙呼唤我……
“先生？先生？我们，该下车了。”
“啊……好的，谢谢。”
抬头一看，那是一副熟悉的面孔……中间……
思绪未完，突然从梦中惊醒……
“欢迎回来。先生。”
卑微作者这一章码完喇
卑微作者创作不易，点个赞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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