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冬

空心铃

逢冬

冬日的京城，四处白雪茫茫，屋檐瓦楼被淹没在雪花之中，可又露出那红色的棱角。天空被蒙上一层灰纱，却不显阴雾，只是将刺眼的白光稍做遮挡，尽显冬之姿态。

“小姐，您既看不见，就莫在这雪中站着了，老爷知道了，可别又被责骂。”侍女虽恭敬地站在锦铃身后，可眼中，却尽是不耐烦之色，她在心里埋怨着：一个瞎子小姐，看又看不见，怎的还劳累我们在这雪中受冻。

“看不见，却摸得....”锦铃话还没说完，便突兀地被石子绊倒，狼狈不堪地摔在雪里。一旁的侍女捂着嘴偷笑，嘴上说着“我去找侍卫来扶您”可锦铃知道，她不会回来。毕竟，虽为小姐，可却是个瞎子，她倒也被欺负惯了。

她在雪里四处摸索，纤细修长的手指比雪还白。因为冬风的萧瑟吧，她的手不断地颤抖着，更显楚楚可怜。

“姑娘，快起来吧，地上冷。”一双温暖的手乍然地出现在锦铃面前，使得她有些不知所措，她抬起眼去，也只能感受到一阵温暖，她的眼睛其实很美，只可惜看不见罢了。

“在下是将军府的小少爷，段空，姑娘，在下不是坏人，还是快快起来吧！”段空笑着去拉她，后者报以一个微笑，“相府大小姐，锦铃。”“早闻大小姐芳名，百闻不如一见。”听到这样爽朗的回答，锦铃不由得调笑道“百见不如一干？”

段空挑了挑眉，将身上的狐裘取下，盖在锦铃身上，：“莫要嫌在下这衣服，锦小姐先穿着，别着凉了。”

锦铃低声道谢，被段空拉着一同上了马。隔得很近，周身都是段空的气息，是漠北的青草香，很烈日秋风的爽朗气息。他策马很快，一旁的景物转瞬即过，甚至还未来得及看清，便已到了将军府的偏房。段空轻道一声“得罪”，便转身去抱锦铃下马，他知道，全京城都知道，锦家大小姐是瞎子。

可瞎子又怎样，他喜欢这个可爱的姑娘。

“邀姑娘来这寒舍一叙，不介意吧？”

“你都已经把我带到这来了，如何还问？”锦铃浅笑着反问道。

段空尴尬一笑，挠了挠头，转身让侍卫去准备些合锦铃身的衣裳，好去换洗。

锦铃被一些小侍女带去了客房换衣，出来时，却并不是玩雪时的那身轻纱了。厚厚的锦缎重重叠叠，披帛璎珞更是挂了一身，未出阁的姑娘还不能盘发，也只好梳几个小辫，可少说，也卡了十多只花簪。毕竟是小少爷带回来的人，怠慢不得。

“来日回去后，定会将这一身原样奉还。”锦铃低声向段空道谢。

“不必偿还，若是想道谢，不如多来这儿坐坐，便算是还了这情罢。”

段空笑了笑，抬起茶就是猛灌，灌完后，才想起客人需要主人家赐座才可以坐下，忙摸不着头脑地让侍卫准备席子。

“在下刚从漠北回来，有些不知礼节，姑娘见谅了。

“叫我锦娘就好。漠北战事吃紧，不是一两天的事儿了。倒是公子怎的还有闲心回京城来。”知道这位公子不懂礼仪，锦铃只好起身，为自己斟了一壶茶。

“父亲尚在边疆，出不了什么事，只是有些急报，需我亲自送给皇上，我刚送完急报，便正好碰上了你。”段空眼中闪过一丝严肃的神色，不自然的捏紧了拳头。

“哦？那我与公子真算是有缘了。”锦铃勾了勾嘴角，去摸索桌上的糕点。段空看到了她这可怜样，不禁感慨万千，最后只是拉住她的手腕，往糕点处送去。

“还没问，你怎的摔在雪中？”堂堂相府大小姐，怎会如此狼狈？段空不用猜也知，她这副样子，能在那深宅大院里长那么大真是万幸了。

“没什么，是我高看了自己，没带侍卫出来，又不小心摔了。”

段空见她不愿意说出真情，便也没有逼迫。而是与她聊了些城中趣事，便在抱她上马，送她回相府。在相府大门口，他叫住了她，她回头慢慢地朝声音处走去。摸到了一只铃铛，摸起来有些铬手，应是雕了许多花纹吧，难为他费心，只可惜看不见....

“锦娘，这只铃铛的名字叫做“空心铃”，你想找我时，便摇这铃铛，我就会出现。”段空背后是日光，可冬日的光辉并不暖和，甚至可以说是有着刺骨的寒凉，可两人却觉着，这光照着，也蛮温暖的。

“嗯，我会收好的，你快回去吧，别自己得了风寒。”锦铃将铃铛握紧，放在心口处。

“小爷...在下驰骋疆场多年，身子骨好着，锦娘倒是多担心自己！好了，赶快回去吧，明日再见”段空飞身上马，扬了扬马鞭，便消失在了大雪之中。

锦铃站在门口傻笑了一阵，直到听见声响侍女闻声而来。

“大小姐！你这是去哪了？这身衣裳...又是怎么回事啊……”侍女刚被主母因为弄丢了小姐而臭骂了一顿，此时见着小姐，心中更是慌乱，只敢低着头，围着锦铃四处查看，生怕她伤着哪里。

“没什么，去绸缎铺买了些新衣来换。”锦铃明知冬日里没有一家绸缎铺子开门，却依旧轻飘飘地对下这句话起身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