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京城里的两个‘绝’怎的凑一起去了?一个是绝顶的可怜,一个则是绝世的可怖!一个小时候被妾室陷害,丢了一双眼睛;一个自小便征战沙场,十四岁便杀了数千匈奴。总而言之,都没有什么好名声。而这段家小少爷,更是以死神之名出名的,京城中人人都恨不得离他越远越好。要说锦铃为何不怕他,只不过是因为长时间待在家中,孤陋寡闻罢了。锦铃下马后,随手丢了一只发带给段空,当做空心铃的回礼。段空接住发带,将发梢上的银冠取下,换成了那酒红色的发带。发带很美,上面绣着飞鹤于祥云,可这绣工看起来却不是很细腻,却也是一种大大咧咧的美。
‘锦娘,明日清晨,星月竹亭,不见不散!’少年披起长袄,纵马长奔。
我将心事寄予秋风,可惜秋风不领情。只好将情思交与寒冬,但寒冬萧瑟,不知,只怕是一去不返。
或许,年少的爱意,总喜欢藏在心底吧。
我将儿女情长酿成一杯酒,在花间举杯邀你共饮,酒很烈,情也很深。
我将人间百态铸成一本书,在雅室静看一个个人生,书不短,人生也长。
我将风花雪月拨成一幅画,在草地上执笔作画,风华暖,雪月凉。
我将天下苍生谱成一首曲,曲罢,唱尽人间悲欢离合,繁华百态。
竹亭
侍卫们最近十分纳闷,为什么平日里神情冷峻且严肃的大小姐,最近时不时就会傻笑一下?睡前会突兀地捂着嘴背过身去偷笑,起来时嘴角上也会挂着丝丝浅笑。若是去问她为何,她只会咧开嘴,笑着告诉你:春日,将近,让人收不住欢喜。
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
少女情怀总是诗...
是清晨,锦铃特意寻了侍卫带她去星月湖,来到湖边,她轻声对船夫道;‘去星亭’。船夫操着极具本地特色的方言回她‘好嘞’。
小木舟在湖上荡起阵阵涟漪,鱼儿们追赶在后头,前方的小船推开片片荷叶,她想,在夏天时,一定要叫他前来,那时的荷花,会开的很美。
在星亭的亭顶上,有一位少年抱着剑,盘着腿,坐在亭顶上,他歪着脑袋,似睡非睡的样子,似乎在等待什么人,终于,一辆小舟行驶了来,他立马喜笑颜开,脚底轻轻一点,便落在了小舟上。
听见声响,锦铃抬头,而一抬头,就知道是谁了,一个人的气息,永远是那么独一无二。可能因为眼睛瞎了,所以鼻子十分灵敏吧。
‘我来迟了吗’锦铃理了理遮住眼睛的发丝,问段空。
‘并没有,是我来早了。’段空笑着答她。
‘锦娘,你今日真好看...’段空红着脸挠了挠头,不自在的转过身去。
‘意思是...我前几日不好看吗...’锦铃故作一副被欺负了的可怜样。
‘绝无此事!锦娘一直都很好看!’段空刚想转过背来拉锦铃去长椅上坐着,可以转身,却看见了她这楚楚动人的模样,以为自己惹得美人生了气,着急忙慌地拉住锦铃的手就想解释。
怪不得古人常说,温柔乡是英雄琢呢!
锦铃低下头,浅浅噙笑。青色的衣衫随风飘荡,这冬风可真不吝啬呐,卷着少女的青衫肆意飞扬,面帘子也被大风卷走,坠入河岸竹林间,再不见踪影。杏眼总是好看的,长长的睫毛沾了几滴脂粉,小巧的唇瓣上是不艳不娇的桃红。让她对面站着的少年看直了眼。
‘锦娘,等春日来时,小爷带你去慕邹山看花怎么样?’或许是因为太过激动地心情,段空一不小心便用成了边塞里对自己的称谓。
见他如此鲁莽的称呼,锦铃也不觉有丝毫不妥像是与他在一块儿,便能摆脱那些无味的世俗般,她便随口道;‘奴家正有此意。’
‘锦娘,你若是魁坊歌姬,怎么也定是个头牌吧!’
‘公子莫要贫嘴,奴家这般娇身冠养,这天下,怕是没几人养得起,谈何当歌姬呢?’她其实最为看不惯自己这身富家子弟的烂毛病,此时说这话,也仅仅为了自嘲。
听了这话,段空心里隐隐有些哀伤,想着这么一位好姑娘,明明可自在逍遥天下,此时,却不仅被奸人陷害而失去双眼,还受着天下的耻笑,虽贵为相府大小姐,可从小爹不疼娘不爱的,也是可悲。想至此处,他不禁用仅有自己可以听见的声音,默默说道;‘锦娘,我养你。’
话语被寒风吹走,带入蓝空,只留下一句模糊的身影寄给锦铃。
锦铃依稀听见些只言片语,便歪头问道::“公子,风高气爽,奴家没听清你说了些什么。”
段空爽朗地笑了笑,回她道:“没什么,锦娘不必在意。小爷带你乘船去玩怎样?”
锦铃故作娇羞般的点了点头,将发丝扶开。
故地重游,是一切惹你回忆的山水诗画,故人的墨线一笔一划地勾勒出两岸的高山,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长街长,短亭短,你吹着竹笛回头望向我,我坐在小舟上,背后是涟漪微动,三千浮世清欢。
段空正摇着船桨,却听锦铃道;‘少将军,你的空是一忘皆空的空,是四大皆空的空吗?’
‘是也不是吧,小爷可不是光头,此空是空空如也的空。’是啊,他已经十六了,却还没有功名在身,虽然父亲的官职一定是自己继承,可他却一点儿也不愿意做一个蛀虫,他希望亲手开拓自己的宏图,为国奋战,血染疆场,彻底地消灭匈奴,还边疆百姓一个安安稳稳的人间。
少年自有鸿鹄志,凌云绝顶战疆场。
‘公子,我相信你,总有一天,会带着我大梁士兵,凯旋而归!’锦铃笑着将他脸上胡乱飞舞的发丝绕到耳后去。
两人在淮水说说谈谈几个时辰,不知不觉,浓雾散开,天空扯开了属于它的那一层面纱,露出俊秀的容颜。白鹤划过薄云,不留下任何痕迹。水面涟漪微动,浮世三千微风,枯黄的荷叶在河上荡漾,他们所连接的,是彼岸;也是你我心房。
光照耀在锦铃脸上,她抬起头,沐浴着日光,光很温暖,可能,也十分耀眼。可是,最耀眼的光,应该是身侧之人才对,多想看见他英姿飒爽地坐在战马上,手中握着利刃,面露寒色,肆意飞扬的少年气息,那,才是最耀眼的光吧!
段空捧起河水,他依恋地抓住想要从他手中挣脱的流水,却怎么也抓不住,只好微微起身,看着她。流水有万丈柔情,可是,这人间真正的柔情,怕都集于一身,铸成了她吧。她是四月春水,黏腻却又满载柔情,让人眷恋,使人痴迷!
红尘是万丈深渊
跌入谷底,便会一去不复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