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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我死之后的七个月(二)

凡事

2.

也许有人会问,我恨不恨我妈?毕竟没有哪个母亲会咒女儿死,如果她爱自己女儿。怎么会有母亲跟女儿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让她去死?

其实吧,我不恨我妈,因为我知道她在生气,人在生气的时候总是会说一些不过脑子的话。我妈太生气,失去了女儿,我太生气,失去了生命。所以这告诫我们一件事,冲动是魔鬼。

现在我来解释一下我妈为什么生气。

我,余佳,一个三十岁的大龄剩女,大学毕业后就去自己的母校当了一名高中老师,生活那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工作也有七八年了吧,有时候还干点别的事,在学校附近买了个小房子,还没焐热。

我不是独生子女,我还有一个哥哥,大我十岁,我妈生我的时候已经三十五了,她大概也没想到自己还会迎来一个闺女。我家不重男轻女,跟哥哥年龄差的也大,所以我过得还算滋润。

我这一辈子没什么大风大浪,就是一个普通人生活,长得也普通,还有点小胖,不喜欢化妆,所以母胎单身30年,不是我不想谈,是我真的没那个条件。

我妈是个很传统的人,她觉得自己一辈子的任务就是看着自己的孩子结婚生子,有一个稳定的家庭。而且她一直觉得家里有个嫁不出去的老闺女,是个很丢人的事。所以从我毕业开始,她就一直催婚。

这个元旦,我回家跟他们一起过节,她又开始给我安排相亲,这让我感觉自己就像是菜市场上任人挑选的大白菜,羞耻感涌上心头,这就有了开头那句话。我们大吵一架,我夺门而出,结果就死在大马路上了。

其实我也不想跟她吵,我知道她是害怕。害怕她和我爸老了之后,家里没有我的容身之处,就像她自己一样,毕竟我和我哥也不是很亲密。

外婆很早就去世了,在我小学的时候。从那之后,我妈就开始减少去外婆家的次数了,毕竟现在那是弟弟家,不是自己家了。她害怕我跟她一样,不,比她更惨,我还没结婚。

只是孩子对于父母,总是习惯于毫无顾忌地吵闹,只是这次再也没了和好的机会。

3.

我们那有个传统,无论是白事还是红事,都得找一个适合的日子,所以我还没有火化,躺在冰棺里。算好的日子在十天之后,好吧,也许我看不到自己的葬礼了,想起来还有点小遗憾呢。

我们家是个大家族,亲戚很多,四世同堂,我哥已经有了两个儿子。像我这种英年早逝的人,不会来很多长辈参加我的葬礼,但是亲近的一般都在。

我奶,应该快九十了吧,当她颤颤巍巍地想要摸我的脸的时候,我好想真的能感受到她粗糙的手掌停在我脸上的感觉,就像小时候那样,忘了说,我小时候是奶奶带大的。她老人家给我我那么多年的压岁钱,我还没回报她呢,得了,又加了一项小遗憾。

我堂妹,跟我从小一起长大,她眼眶很红,说话带着鼻音,她比我小三岁,孩子已经快幼儿园毕业了,说起来我还有点汗颜。

她女儿,也就是我小外甥女问她,“妈妈,你怎么哭了?”

她说:“妈妈只是有点难过,我没有姐姐了。”

小小的姑娘已经学会踮起脚擦擦妈妈眼角的泪水,安慰她的妈妈。

我姑搀扶着我妈,旁边还有我小姨,似乎所有的人都在为了我的死亡而难过。

哦,不,还有一些其他人。

上大学的时候,我的大爷爷,也就是我爷的哥哥去世了。我去参加他的葬礼,时间很长,我跪了很久。但是我又有些疑惑,死亡这么悲伤的事,为什么有人能凑成好几桌牌和麻将,在大爷爷的黑白照片前激动地脸红脖子粗。或者吃饭的时候觥筹交错,言笑晏晏,我有些厌恶。即使不够悲伤,也不能那么高兴吧。这是葬礼,不是交际场。

现在,曾经出现过的场景原模原样地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只是这次主角换成了。不知道当时大爷爷是不是能看到,如果能的话,我想我们可以交流一下彼此的看法。

房间里似乎被分割成了两个空间,一个欢欣快愉,一个沉痛苦闷。我告诉自己,再忍忍,马上就可以去投胎啦,眼不见为净。

糟了,我忘记通知我的朋友们我死了。也许他们并不会相信,觉得是恶作剧吧。我如是想着。

后来我一回头,看见了我的闺蜜,我高中同学,我的大学室友,他们有些彼此认识,有些不认识。我的人缘还不错,来的人还挺多,看来我妈应该帮我通知到了,真不错。可惜没有我暗恋的人,遗憾加一。大家沉默着,好像都还挺伤心的。没办法啦,我只能下辈子继续跟你们做朋友啦,不要太想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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