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照耀在酒桌之上,是光明的热量唤醒了她的身体机能,沐浅从桌上撑着坐了起来,一双眼睛里的迷离,让整个人多了些柔软的意味
“唔…头痛”
诶…平常都是陆沉扶着她回屋子的啊,陆沉人呢?
“小陆沉?你不会还在生气吧…我错啦,下次再也不会随意往家里领人了,成么?”
无人应答…
沐浅硬撑着从满地的酒坛子里爬起,一张脸满是委屈
这小破孩…这么不好哄,看来是真生气了
啊呀…怎么办呀,这小孩啊,就是不好养,一个不小心就生气,一个不小心就不管自己这个姐姐了
等等…
沐浅转身望着这一地的狼藉,本来还有些不清醒的她,瞬间就恢复了理智
好像…没那么简单…
她收敛起了笑意,伸出一只手在空中随便挥了两下,浅紫色的符文上空中显现,没有纸张载体,只留存于空中
好看且易碎,仿佛风一吹,就会消散
可这样的灵符,瞬息间飞出,一生二,二生三,直至万千
整个灵之结界中,地面也好,树木也好,生灵也好,只要拥有实体的物件,都被附上了这么一层灵符
最后,她微不可闻的叹了小口的气,算了,走了就走了吧,自己也说过的,他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呗
反正有他没他,生活也得继续过
于是她在挥手间将酒坛子收起,伸了个懒腰,回到屋中后,倒头就睡
头疼,不想管了,怎么说也得先睡一觉。再者说了,人家小孩想回家,她一个外人,也不能拦他啊。
这一觉睡得好啊,从蒙蒙亮的清晨一直睡到日上三竿
梦里,是沐浅在漫天纷飞的大雪中,踩着厚厚的雪地里不停奔跑的样子…
她想,她要跑快一点,再快一点
不能让组织的人,白白牺牲
灵力被封存,她只能依靠体力不停的奔跑,身后是该死的侵略者用暴力的手段在追踪她,枪声伴随着火药,在身后不停的响起
她想…她不可以被抓…
为了那些在实验室里痛苦挣扎的人们,她要带着那些血淋淋的证据,跑出去
哈尔滨的冬季夜晚很冷,冷到骨子里,可她的血很热
她要燃烧自己的血液,去把那该死的人体实验,带到世界人的面前
大敌当前,她只求保守本心,抗贼存亡
其他同类如何看待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连国土都不见了,还谈什么清高
都给我见鬼去吧!
黎明前的夜晚,没有太阳,没有月亮,没有星星…
“唔…小陆沉,今天吃什么啊…”
无人应答…
“小陆…”
啊…他已经走了
她想,好像惯性这东西,是挺可怕的…
从床上挣扎起来,慢腾腾的踏出房门,行到了厨房
厨房中,各种器具都整洁干净,摆放的位置也是跟最初一样
就好像,这一年里充满了烟火气的厨房,只是一个假象,只是一场梦
沐浅的眼中,染上了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伤感,可就在她转身离去的那一刻,又多了一点没由来的烦躁
没了陆沉,还吃不上饭了?
“我就不信了!就我这么聪明,还学不会做饭?”
于是,厨房,整整被“炸了”五天,灰头土脸的沐浅跟锅台这五天的斗智斗勇中,终于成功了
一桌子精美的菜品摆在她面前,沐浅自嘲一笑,岁月都没能让她想去学做饭,就因为一个小破孩跑了,她就硬生生学会了…
你看,就像这一桌子菜,明明以前认为特别难的东西,她满打满算也就学了五天而已…
文思豆腐,糖醋鲤鱼,锅包肉,口水鸡,茄鲞,烤鸭,四喜丸子,糖醋排骨,红烧猪头肉…
沐浅望着满满一张桌子的菜出神,在悲伤之下还多了些怒火,气的不是别的,而是她居然在成功之时
第一反应,就是喊陆沉
她以为,时间确实会冲淡一切…毕竟,就连那切肤之恨,也会因时间的流逝,而变得平静
就像美国加州布拉格堡那片海滩上的玻璃一样…自然的力量,经过时间的加持,让玻璃碎渣变成了一道风景
好笑么?这个地方,沐浅带着他去过…
她想,她把这个捡来的弟弟放在了心上,可人家一声不吭,掉头就走了
到底是为什么呢?沐浅想不明白,更想不通…她知他的防备,所以她从来都坦诚相待,从不隐瞒自己的想法,她知他没安全感的试探,所以她向来宠溺,只要是合理的事情,她几乎有求必应
他说想要认识草药,她从不拦着他去采摘,他说想学术法,她就认真去教授
这是…为什么呢?一年未归家的他,不可能和家里交好…
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被落下了?
沐浅彻底冷静了下来,仔细回想那天…
不会是云秋,那个王八蛋被她打了出去
等等,她喝酒了
艹,喝酒误事啊…
沐浅想抽自己两巴掌,她一喝多,有时就不记事,那断断续续的记忆中,看不见,抓不着
她只记得,好像…陆沉在她身边来着
好像她说了自己命不久矣,接下来陆沉…抱住了自己,说想喝血,然后她就给他喝了
之后好像自己就没意识了…
沐浅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重点应该是,命不久矣这四个字刺激到他了
两种可能,第一种,身为血族的陆沉知道灵族退化这个命题,而她这一句命不久矣,让他误以为自己要死了
第二种,陆沉认为是云秋对自己做了什么
沐浅飞速转动的大脑在思考,最后她自嘲的笑了笑,这小破孩,真不让人省心
得,本来她想着去人间之前,再过两天安生日子,被他这么搞一下,反倒要提前了
啊呀,自己这张破嘴啊,咋就没个把门呢
两种可能下,存在无数种心理可能,不过沐浅懒得想,反正平静的生活已经是不可能的了,那就出个世,去看看这个世界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吧
至于陆沉,他要是在家中过的开心,她便不打扰了,若是过的不好,再问问他本人的想法,愿意跟着她就跟
他若是不愿,就算是缘分尽了
好像,有什么东西想通了,又好像有什么东西想不通,罢了,不想了。天大地大,都不如先吃个饭
沐浅望着满桌子的菜品佳肴,随手夹了一筷子,放到嘴里,不错不错,果然自己这天赋异禀
你看,这做饭不就是这么简单?
……
一口…两口…三口,最后沐浅将筷子往桌上一扔,转身离去
哗啦哗啦的小雨,滴落在地上,沐浅从屋中迈了出去
诺大的庭院内,少了个听雨人,那是说不出的孤寂和落寞,她行走在雨中,感受万物的声息
一身银白相间的古典衣饰,衬得她整个人都有些柔柔弱弱的美感,头上只插了两根羊脂白玉做的兔子发簪
她想…
是不是,自己对他太过分了…,让他干了那么多事的同时,还要让他照顾自己这个经常喝多了的酒鬼
她轻叹了一口气…
灵力波动的动静让整个空间一起跟着扭曲,眨眼间,那漂亮的好像月中人的沐浅,消失了
庭院依旧是那样,只是烟火气不见了
时间啊,就是这样,一点一滴的就流露出去了
一个身影略显单薄的姑娘,跪在一个石头门口之处,久久不肯起身。
石门上,雕刻着的,是九条尾巴的大狐狸,那狐狸望着天空同时显现的太阳和月亮,目呲欲裂
恨不能将其吞下…
那个石门开了
里面走出了个小孩身量的人,梳着两个发髻,可仔细看那人的脸,又明明是个十足的美人坯子。漂亮的让人见之难忘,她开口道
“我的小徒弟,若是解开这封印,你要损毁小半的灵力,其实你大可不去走这趟浑水,随便找个小世界躲一躲劫难,便能过去”
沐浅只是笑了笑,望着那人,道“师父,这趟浑水,我知有多深,可我心意已决,不可更改”
“人生如梦,似飞花幻叶般,皆为泡影。小徒弟,你天赋异禀,一下生便是人形,对你来说,经历远不如躲藏,你…真的确定了么?”
“求师父成全”
追不到,摸不着的声音,打空中传来,自有无数种情感交织在一起,最后那人轻叹了口气,道
“年轻就是好,还愿去这滚滚红尘里,折腾一遭
不过沐浅,你要记得,你是我宝青坊的弟子,可不能给为师丢脸”
她答应了!沐浅的脸上多了些笑容,道“谨遵师命”
那人又开口道“至于那个陆沉嘛,罢了罢了,他跟你的缘分,委实深着呐,就收了我名下,做徒弟吧”
沐浅最初有些震惊,在反应过来后,行了个大礼,道“多谢师父”
“谢我做甚?”
“谢师父您愿意用您的名号,去庇佑他”
那人抽了一口手中的烟斗,轻吐出一口烟气,道“行啦,我还不知道你么?就算我不收他,你不也会用其他方式,去保护他”
“师父果然神机妙算,小徒儿我望尘莫及”
“对了,我的小徒弟”
“在,师父”
“你啊,都这么大了,也该去那姻缘堆里,滚一圈了,师父倒是知道些俊秀的小帅哥,介绍给你,认识认识?”
“啊?”
“待日后,你成了亲,偶尔携家带口的,看看我这个孤家寡人就成”
沐浅轻咳一声,那张脸有些挂不住了,她道“师父啊,我也才一百岁,还年轻着呢…我着什么急啊”
“快了”
“啊?什么快了”
“行啦,快走吧,吵得我头痛”
“是,知道啦师父,小徒弟我就不碍着您的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