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栗火

*以下内容均为口述。

喂，宠物猫，看不出来我赶了一天的路已经很累了吗？好吧，好吧，真不知道你们为什么都对族群的故事那么感兴趣，总之每次被要求讲点什么我其实谈到的都是同一只猫。可别觉得我无事可说——无论你听说到的族群是神圣还是野蛮，这段经历都能让你认清它背后真实的模样，虽然对宠物猫来说也没什么意义就是了。请注意，不要打断我，虽然我会有些啰嗦，但我所提到的每一件事没有一件是不重要的。

我和那位主人公绝对称不上最熟悉的，但我们之间确切地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我出生的时候她就是风族唯一的巫医，当然，在此之前的很多季节里也一直如此。那是一个混乱的时代，你所听过的所有恐怖传说都比不过那时遍地狼藉，失去秩序的惨状，但当时的我们全部都习以为常。我们的敌方，被称为雷族和影族的两大势力结为盟友，两个领袖一个老狐狸一个疯子，妄想着要吞并整个湖区，而我的母族与河族只能抵抗——至少现在的说法是这样的。从前历史上最大的战争不过持续半个季节，这一场却将所有族群猫都卷入了长达九个季节的杀戮中，让他们全部陷入难以抵制的狂热仇恨中。我知道你不会理解这一切，看看宠物猫的傻问题吧：猫为什么要互相伤害？听着，有些猫盲目服从，有些猫眼看着自己的手足伙伴死在眼前，有些猫生来就被教导仇视敌手，他们的恨意并不属于自己。这一点并不单单存在于那一段时间，就算是你这种猫也该明白。

你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吧？就是我接下来要讲述的那只猫。那是我第一个存在于印象中的名字，她叫栗火。一般来说巫医不会使用这么具有侵略性的后缀，但她与众不同，她曾经是一名武士，或许一直是。她的养母团玫在我的幼崽时期一直看护着我和我的同窝猫，因此我也得以听到她过去的许多事情。更重要的是，栗火自己的亲生孩子只比我大上几天，在我母亲忙碌时我甚至吃过她的奶水。或许这就是我和她无时无刻不感到亲近的原因。

我白期待你惊讶的表情了，早该知道你并不清楚我们具体的规则。告诉你吧，巫医是不允许生育的，连恋爱也是绝对禁止，理由是整个族群的猫都是他们的孩子，如果有了自己的幼崽会使他们分心。这条规定一开始也是只风族猫定的，不对，该说还是星族定的吧。你听说过我们的祖灵就好，制度啊规则啊，有哪些不是他们定下来的呢？无所谓吧。总之，她是一个在特定时间打破特定规则的家伙，所以大部分族猫都不喜欢她，但打了仗又得指着她治伤呢。团玫说栗火还是小栗的时候就对药草感兴趣，但在即将成为巫医的时候突然改变了主意，决定做一名武士。所有猫都知道这是为什么，因为她爱上了她一生的伴侣，如今风族广为传颂的英雄鸮喉，尽管当时后者仅仅只是一名和她差不多大的学徒，甚至还有一半雷族血统。那时候离开战还有很久，作为鸮喉的母亲，团玫从未提起过她曾与谁相爱，就像栗火也从未问过自己的母亲怎么死的，为什么父亲要把她全权托付给团玫照顾。这样的选择倒也不错，然而后来战争爆发之后，第一批在雷族奇袭下死去的猫中就包含了前任风族巫医。

他们没有给栗火任何选择，从一开始就是这样。因为河族拒绝给予医疗帮助，她便由于有关药草的学识再次出现在所有猫的视野中。当时的族长对她说，为了族群，你必须放弃一些东西。这都是为了族群，为了伟大而崇高的胜利。所有走上巫医之路的猫几乎都接受了这一条件，至少也在规则的束缚陷入分离的痛苦。但栗火不一样。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她选了什么吧？不，不，她依然是风族的巫医，但没有猫能剥夺她对鸮喉，还有对她的孩子们的爱意。没有猫能命令她做所谓对族群对自己更好的事，我们只能全盘接受这一切，因为没有她我们就没有巫医了，而战争可不会因此停下。有些猫觉得她利用了这一点，但他们忘了，栗火一开始就没再想要成为巫医了。如果她有机会选择，我相信她还是愿意做一名武士，或者待在育婴室里和我的养兄弟们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