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人偶

…

人偶…无心…

人偶无心…

难以为人…

哈哈…

“…可笑。”

在这狭小的空间之内，束莲那本来清澈嘹亮的声线，此刻却低沉又颤抖着…听上去，就像是在紧咬着牙关一般——每一个从她嘴中吐出的字，都是从齿缝中被狠狠挤出的。

啪嗒，啪嗒。

豆大的泪珠从伊眼边渐渐淌下。最初只是无声落地，直到愈来愈密集，愈来愈嘈杂——最后，就如一场愈演愈烈的暴雨一般，在某一个节点，积聚得足够阴沉的天空终于再也无法忍住这些终究要爆发出来的雨水。于是，便顿然倾盆，将这本还淅淅沥沥的雨幕直接推向了泄压的最高潮。

她的哭声只在这小房间里被笼罩着，那隆隆地回荡着的刺耳，似乎都又返回来更加压抑着她自己。

兴许她这样还不如暴雨。她真想像雨水一样，能够痛痛快快地下完，下完了就好了，一切都会晴朗起来的，再不会有事了……

…不…不。她不想波及到其他人，其他任何人都不行。暴雨并不会因为地上的什么人而压抑自己的发泄。她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一个没有内心的，全身上下都充斥着异类的非人。她不想再变成牵连别人的拖油瓶。

她是她。她是人偶。她是「束莲」。她理应如此。只要一个人自己时不时消化掉这些多余的情绪就好，只要这样就好，只要这样她就能在这里多待一天，一分，一秒…

…这样她才能感觉到自己是有「意义」的，就像她并非孤身一人，她还在…活着。

…

“…哈哈，我这又是怎么啦…”

束莲轻叹着。她的语气像是在试图让自己恢复到那个活泼又古怪的形象——正如XGE一行人所初见的那番一般。可脸颊上仍旧不断滑落的泪珠，显然表明了这样做的失败。

“-呵呵…总是这样呢…”

似自嘲似无奈地，这内心与外表年龄相差甚远的女孩自抹了抹眼边挂着的泪珠。那泪珠就如纯水一般洁净——洁净得甚至让人疑惑，让人疑虑，让人感到这泪水的不真实感…来自人的眼泪，会这样纯粹吗？

那些纯净如宝珠的水滴滴落于潮湿的地面上。在这浅洼之中，飞溅出一朵朵的小水莲。正如那暴雨中无数落地的雨滴一般，不约而同地绽放；而后，一起化为这些低洼的一部分。

那理应是所有雨水的归途，不是吗？

除了某些被「束缚」住的个体。

…束莲至今还记得那些人们为了固定住她，动用的所有手段。当她还在tyenlwx的时候。

…那是一大段压抑，又好像总是笼罩在阴绿色下的背景。她不想再回忆了。

…

“唉。”良久之后，伊似乎才从自己这次的情绪之中缓过来。

“…我真该控制下自己了…”

束莲无奈地摇着头，自言自语道。她现在的样子一点儿也没法让人联想到那个想粘着同性，到处乱跑的小姑娘…不…不如说，是根本地判若两人。

但她只是一直在思考。她有太多的事情想不通了。可有些时候，每当她触及到一些特定的疑问时，不知为何，情绪便总会高低不定……而在一些特定的情景之下，也会出现这样的后果。

就像是…自她从tyenlwx那个地狱被带回来之后，她的情绪却是时常不升反降…她一直都试图在大家面前表现地更符合这具身体的模样，可那终究只是伪装罢了。她的内心，始终受着自己那破碎本性的伪装，以及某种被设定好的人偶逻辑所操控。

她一点儿也不明白。她什么都不明白。她在这里，这个level2的基地里的生活，与她前二十几年相比较来看，已经足够幸福的了…对她自己来说。没有痛苦的实验、没有整天的束缚、没有强制的掌控……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样满足的环境下有这样多的负面情绪。这不正是她从前所日思夜盼着的场景么…

为什么总是要这样…像个傻子一样地次次将这些崩溃的情绪，试图独自发泄殆尽呢…

而且说起来…今天这次的时间似乎尤其地长…以往可并不至于过了这样久还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的…

是因为…惜羽姐姐…？不…也不应该…

不对。她…也许根本就还没逃离tyenlwx。还没能逃离那种心境，没能学会像一个“真正的”人一样好好地活着。

一个人只因为自己的原因，而不得好好活着。这该是多么可笑的…

啊…对啊，那么她会这样也毫不奇怪了吧。毕竟，她只是一个“失败了的”人偶啊。怎么会有好好生活的资本呢…

束莲的娇小身躯显然颤动了一下。

她下意识抚上自己的胸口。那里平静无声，听不见心跳；她望着自己摊开的手掌。滴落在掌上的泪珠并未渗透入那仿真的掌纹缝隙中，而是滚合成一滴混圆的水滴，就像荷叶上的露珠一样——她的皮肤是特制的防水材料；她又望着手腕处那隐隐约约的勒痕——那曾经是关节的接口…

…所有这一切，都好像在无时不刻地训斥她：你和他们不一样。你不是「人类」。你从来不属于他们，过去这样，未来也会是这样。贸然跨越这个根本上的差距，只可能会让双方都受到伤害罢了。

放弃吧。

一种渐而破裂的情感随之蔓延全身。她的身上，除了躯体，也有太多可以验证这些训斥的了：他人看待自己的眼光…就像是惜羽…和那个在她身边的XGE。

她当然知道自己这样的情感是错的。束莲总是不断提醒自己这点，就像是在试图向自己证明什么一样。

但…但…她只是想……

…

所有东西，又在一瞬间一并冲击着她那人造大脑。伊渐渐感到麻木。她觉得好像不止这具躯体被封在一个狭小密封空间之内，更多地，是她的精神…她的「灵魂」仍然被关押着…如果她真的有那种东西的话…

一切都像是一道道无懈可击的禁令，将她整个地包裹其中，彻底地隔绝外界——只要它们一天还在、只要她还一天作为人偶存在着，她就一天感到孤立无援。

即使她一直都能看见其他人帮助她时的笑容，以及那笑容背后的善意：他们带她离开tyenlwx，送她到了这个安全的基地，基地的大家都友善待她……可她却总觉大家都好像一直跟自己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笼子…

放弃吧。

“…救…”

“…救救我…“

像是溺水之人在被完全埋没入深渊前所发出的最后一声求救一般。她在内心深处持续地，逐渐虚弱地呼道。

可是早将自己心门紧紧锁死的人儿，又怎么能让隔着心壁的他人听见自己的真实想法呢…

…

房间之外，奥塔德也静静坐在门边的一把木椅上。手中拿着一份没有标题的读物，可眼睛却并不在上面。

他的视线飘忽，似乎也同样是在考虑什么事情。可若注意些，不难发现那中年人的视线，时不时就会有目的性地往门口瞟去。

有些时候，他也会盯着那扇紧闭的门，好一会儿也不动；而后又突然起身，伸手像是要去开门，可却总是不知为何而退了回去。

他该是试过了要安心读手中的册子的。可过了许久，一边沙发上的网迷二人都进行了好几轮游戏，奥塔德手中的东西，却还停留在最初的那一页，根本没有动过。

“…唉…”

“这妮子啊…”老奥意味深长地一阵叹息。深邃的眼中，叹惋忧虑之情大盛。

而他身边的那扇门，还仍然没有打开。

…还是这样固执…

唉…

…

毕竟心中的牢笼，永远会比现实坚固，不是吗？

…可是，被束缚自身的莲花，总会在最黑暗之时，在微小的水分与阳光下，猛地绽放出不一样的色彩。

黎明前的黑暗，彩虹前的风雨，总会是漫长的…

…

【未完待续】

常行之前有人反馈了很多前期的设定冲突，例如龙血族并不能进入主层族，骇笑者与笑魇从来不是一个实体等等问题。

常行这部分的错误的确是我自己的原因导致的，而非出于官网文档修改。这里常行道个歉，虽说开头也说了本文以自设调整为主，后室官设为参考背景的性质，但后期这些现存问题我也会尽可能以后室本身的设定去圆回来的。

作者碎碎念：后室中分官设二次元的浓度比我想象的要高啊…( •̅_•̅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