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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陈情令:春花秋月

巳时,江留将随身物品收拾妥当,踏上通往庐州的路途。

庐州与云梦接壤相连,山峦起伏连绵,风光旖旎。然而,这里的平地却极为稀少,大多为依山而建的屋舍,错落有致地镶嵌在青翠之间,宛如一颗颗点缀于青山中的明珠。庐州地域并不宽广,居民也稀稀疏疏,整个城镇笼罩着一股静谧之感。

抵达庐州后,江留并未急于行动,而是先寻了一家食肆打算填饱肚子。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更何况他连早饭都未曾用过。吸取上次来庐州的经验教训,这次他特意避开了面食。尽管云梦与庐州地理位置相近,两地饮食习惯却大相径庭。云梦偏爱辛辣,而庐州则以甜口为主。江留初到庐州时,为了节省时间随意点了一碗面条,谁知尝了一口竟是甜的,自此便对庐州的面食敬而远之。

用过餐之后,江留慢悠悠地在街道上闲逛起来。脚下的石板路长满青苔,蜿蜒向前,看不到尽头。石板上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仿佛在向过往行人诉说着它的古老。

江留沿着石板路缓缓前行,不时停驻脚步,专挑岔路口繁多之处行走,犹如孩童般玩起了捉迷藏。

“哎呀,这位小郎君长得真是俊俏呢!”

“可不是嘛,比林郎君还要好看呢!”

“胡说,林郎君才是最好看的!”

亭廊下几位手持团扇的姑娘本在悠然赏景,却被江留的突然出现吸引了目光。

“各位姐姐们,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呀?”江留走近亭廊,大大咧咧地坐在石凳上,随手倒了杯茶,一饮而尽,举止间竟似仍在莲花坞一般自在随意。

“我们在赏景呢,不知这位小郎君又在做些什么?”姑娘们含笑问道。

“我?我也在赏景啊。”江留边喝茶边不动声色地打量四周,“这庐州的风景可比云梦的好看多了。”

“是啊,庐州今年还举办了赏花节,引得不少外地人慕名而来,尤其是云梦那边的人特别多。莫不是你们把莲花都看腻了,想换个口味?”

“赏花节?我怎么没听说过?”

“小郎君有所不知,这赏花节已经许久未曾举办过了。前几年那八仙花总是只开一天,第二日便尽数枯萎,实在令人惋惜。可今年的绣球花开得格外鲜艳,这才重新办起赏花节来。”

“这赏花节在哪里啊?”

“在八仙花镇,离这不远,小郎君要去的话可得抓紧时间了,今日是赏花节的最后一天了,错过了可就没有了。”

江留抵达八仙花镇时,心中早已没了赏花的兴致。毕竟,这已是赏花节的最后一天,街道上人潮涌动,摩肩接踵的热闹景象让他更觉烦躁。虽说他本就不是专程为赏花而来,但此刻的无所事事,却让他的脚步显得格外漫无目的。若有人问他,不是该去帮江莲调查云梦失踪百姓之事吗?江留定会懒洋洋地甩出一句:“大白天热得要命,这种事当然得晚上再行动啊。”

终于熬到了日落黄昏,天边的云霞被染成一片绚烂的金红色。江留长舒了一口气,心中默默盘算着,吃过晚饭后便去找江莲。他信步走到一家小摊前,这是一个小姑娘在闲聊时向他大力推荐的地方。

“老板,来两份鸡汤饭。”

“好嘞,您稍等!”

不多时,鸡汤饭便被轻轻端了上来。汤饭冒着腾腾热气,表面泛着细微的气泡,几许绿意葱茏的葱花点缀其上。

“小师妹,都跟了这么久,不如一起吃个晚饭如何?”江留边说,边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热汤送入口中。却不料汤烫得超乎预料,他顿时龇牙咧嘴,喉间发出一阵轻微的吸气声。

扎着两个麻花辫,身着淡紫色长裙,挎着一个绣着莲花的白布包的女子走了出来,正是江轻舟,她双手抱臂,坐在江留对面。

“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从你跟着我的那一刻就发现了,不得不说,你这跟踪人的技术不行。”江留瞥了一眼江轻舟,见她不回话,又自顾自道,“你怎么不去找师兄啊,我还想着吃完晚饭了,你们应该也就处理好了,就不用我忙了。”

江轻舟“嗤”了一声,“你想得到美!”顿了顿,又道“你以为我没去找他吗?我没找到啊!真是邪了门了,我原路返回居然没看到那个客栈,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没找到?”江留若有所思,挑了挑眉,“那很有趣了。”

“……”

“就是这里!”

两人一路翻山越岭,历经千辛万苦才终于抵达目的地。江留顺着江轻舟所指的方向望去,目光扫过那片荒凉的景象,忍不住微微皱起了眉头,心底顿时一阵无语。这地方,未免也太偏僻了些。

“师妹,该不会是你记错了地方?”他环视四周,入眼皆是连绵起伏的山峦与丛生的树木,别说客栈了,就连一块像样的平地都寻不见。这般荒僻之地,怎会有人将客栈建于此处?除非那店主懒到连门面都不愿装点一番,可这也未免太不合常理。

“我没有记错,真的就是这里。”江轻舟稍稍平复了呼吸,语气多少有些无奈,“要是我能找到师兄,就不会跟踪你了。”

“喂,你这话的意思是觉得我比师兄靠谱?”江留先前那副无语的模样早已消散不见,此刻又恢复成了平日里那副吊儿郎当的姿态,嘴里还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懒洋洋地晃动着。

“呵呵……你想多了。”

江留迈步上前,缓缓蹲下身去,仔细端详着这片看似平凡的地表。然而就在刹那间,他脚下的土地猛然塌陷,整个人直直坠了下去。四周的沙土瞬间化作流沙,疯狂涌动,迅速凝聚成一个深邃的漩涡。眼见此景,江轻舟连半分犹豫都没有,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径直跳入那吞噬一切的漩涡之中。

江轻舟从高处跃下,着地时的冲击感竟意外轻微,几乎不觉疼痛。然而,扑面而来的细沙却无孔不入,钻进她的衣领、袖口,甚至贴在肌肤上,让她浑身瘙痒难耐。更糟的是,沙粒糊住了双眼,令她一时难以睁开,只能任凭风声在耳边呼啸,带来几分茫然与狼狈。

“小祖宗……能不能先从我身上下来……”江轻舟身下,传来江留有气无力的嗓音。

江轻舟撑着身子站了起来,伸手将江留从沙堆里扒拉出来。江留的脸上糊满了沙子,厚厚的尘土几乎遮住了他的表情。可即便如此,江轻舟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即便隔着这一层沙子,他也能够轻易想象出此刻江留那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这地方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四周树木繁茂,可脚下却偏偏生出了流沙,实在令人费解。江留一边说着,一边用力搓着脸,指腹与肌肤的摩擦让那张脸泛起了红晕,但他依旧没有停下动作的意思,仿佛这样能让他心中的不安消散几分。“你之前提到的那家客栈啊……”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却又透着几分笃定,“说不定早就被这流沙给吞没了,连个痕迹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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