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默在剧痛与血腥味中猛地睁眼。
映入眼帘的,是摇曳的赤红烛火,和她颤抖指尖捧着的、那盅剔透的玉蛊盅。
盅底,一对殷红如血的同心蛊正紧紧相拥。
水清璃温柔地解开前襟,对她说:“我之所有,皆为你所有。”
——她竟重生回到大婚种蛊这一刻!
前世他冷眼旁观、利刃断臂的剧痛尚未消散。
王默指尖猛地一缩,几乎摔了蛊盅。
“怎么了,默儿?”他关切地问,眼神纯净依旧。
这一次,她还会把这能让他痛感相连的蛊虫,种进他心口吗?
---
意识是从一片猩红粘稠的泥沼里挣扎出来的。
蚀骨的断臂之痛还清晰地烙在灵魂深处,敌军铁蹄踏碎山峦的轰鸣、烈焰焚烧竹楼的爆裂、还有……
还有他冰冷侧脸溅上她热血时那一点温热的触感,交织成一场永不醒来的噩梦。
王默猛地抽了一口气,双眼骤然睁开!
剧烈的喘息卡在喉咙里,预想中城破族灭的炼狱景象并未出现。
眼前只有摇曳的、暖昧的赤红烛光,将熟悉的婚房渲染得一片朦胧喜庆。
空气中弥漫着合欢香清甜的气息,还有……
她掌心里,那盅玉蛊盅温润微凉的触感。
她的目光骇然下移。
剔透的盅体内,一对殷红如血的蛊虫正紧紧相拥,缓缓蠕动,散发着妖异的光泽。
同心蛊。
还未种下。
“默儿?”
对面传来温润的、带着一丝关切的声音,如清泉滴落玉石,曾让她沉溺至死。
王默猛地抬头,撞进水清璃那双漂亮得惊心的眼眸里。
他正微微倾身,修长的手指停留在解开的前襟处,露出一片温热的胸膛,心口的位置皮肤白皙,等待着承接那永恒的、痛感相连的誓言。
他的眼神那般专注而温柔,纯净得不掺一丝杂质,仿佛真的愿意将整颗心、整个人生都捧到她面前,任由她这“妖女”施为。
“我之所有,皆为你所有。何悔之有?”
他重复着上一世让她彻底沦陷的话语,每一个字都敲击在她骤然紧绷的神经上。
——皆为你所有?
——那为何敌军刀锋落下时,你冷眼旁观?!
——那为何我断臂痛彻骨髓时,你只在吐血后露出那般……
虚伪的惊骇?!
前世剜心刺骨的背叛与眼前极致温柔的假面疯狂撕扯着她!
王默指尖剧烈一颤,那盅承载着她上一世孤注一掷、也最终成为讽刺证明的玉蛊盅几乎脱手滑落!
“怎么了,默儿?”
水清璃立刻察觉她的异样,眉头微蹙,关切之情溢于言表,甚至下意识伸手想要扶稳她的手。
那动作自然无比,充满了呵护。
王默猛地缩回手,连退半步,避开了他的触碰。
蛊盅在她掌心剧烈摇晃,盅内那对血红蛊虫受惊般微微蜷缩。
她脸色煞白,呼吸急促,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映着赤红烛光,像染了一层血珠。
那双总是流转着狡黠或纯真的眸子,此刻只剩下惊魂未定的骇然和深入骨髓的痛楚,死死盯着眼前的新郎。
痛!
右臂断裂处的幻痛如同潮水般再次袭来,与他此刻温柔的目光交织,几乎要将她撕裂成两半。
水清璃的手僵在半空,他看着她前所未有的惊惧和排斥,眼底飞快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讶异与深沉,但很快又被更浓的担忧覆盖。
“是不是太累了?”
他声音放得更柔,试图靠近,“还是这蛊虫反噬?若是不适,今日便……”
他的话没有说完。
王默急促地喘息着,目光从他那张写满“真诚”的脸,缓缓移到自己掌心的蛊盅上。
那对同心蛊微微舒展,依旧红得刺眼。
种下去?
再一次将彼此的痛感命运捆绑?
再一次赋予他轻易将她推入地狱、同时也能让他自己感同身受痛楚的能力?
她看着水清璃心口那片毫无防备的皮肤。
前世他吐血的模样骤然浮现——
那或许,是他唯一一次在她面前露出的、近乎真实的痛苦表情。
王默的指尖用力到泛白,紧紧攥住了温润的玉盅。
这一次……
她还会把这能让他痛感相连的蛊虫,种进他心口吗?
赤红烛火噼啪一声轻响,在她眼中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