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III. So Long.

你说，人死之前会有预感么？你说，预感通常都以什么样的方式出现呢？

梦吗？平时的小事？路上随处可见的标语？还是一闪而过的幻觉？抑或是恋人间随口说起的话题？

六年级的时候我问过Dumbledore这个问题。老人没有回答我。他很多事情都没有回答我。也许是不愿意回答，也许是没来得及？谁知道呢？那位老人总有着许多的秘密。

我跟Alan也聊过这个问题，他也没有回答我。他只是满脸担忧地摸了摸我的头，问我是不是还是没有告诉自己的丈夫，接着对我这么小年纪就结婚了表示有点不可思议。我却笑着告诉他，那至少如果我死了，也少了个遗憾不是么？同时Severus还能落个鳏夫的头衔。我一直认为鳏夫比起寡妇可好听也紧俏多了。虽然我的这番言论引起对面那位绅士很不绅士的一顿白眼。

我跟Severus无可避免地聊起过Evans的话题，关于他与她的过往。他别扭且不安地跟我解释着救世主当时公布的所谓真相，跟我说着他的守护神的形态并且还似乎是有点懊恼为何他守护神的形态没有改变。他每天清晨刚睡醒时候的片刻坦诚总会让我心情舒畅，我闷在他怀里低低地笑着，召唤出自己的守护神给他看，我告诉他在我知道他的守护神之前我还以为我守护神是这个形态是因为我幼年时期唯一看过的动画就是小鹿斑比--这让我一度怀疑自己的审美和自己是否有点什么恶趣味。

当然不可避免的我们接着谈论到了关于她的死亡。但是让我不安的是Severus依旧对这件事反应极其激烈，并且拒绝谈论这个话题。但凡我只要有一点苗头想往我自己身上扯，都能让他像掉色一般的脸色苍白，像受惊的猫头鹰一般缩成一根棍状，然后等他找回自己的声音后就开始朝我嘶嘶地喷洒自己的毒液。

我不敢再找他谈论这个问题，他原本是那么从容不迫，那么笃定，那么气定神闲。即使在大战的时候面对自己的死亡也是那么泰然自若，我从没见过他这么慌张与无措。我不知道该如何跟他谈论，更不知道该如何同他一起面对。

我没有其他的人可以聊这个话题。有一次我试图在麻瓜医院里等待医生给我开杜冷丁的时候问他，但是他的反应让我觉得他下一刻仿佛要叫人来把我抓去阿兹卡班关起来。大概由于每次我都是一个人过来，他甚至曾向我推荐过临终关怀医院。

我不再去麻瓜医院，也不再去圣芒戈。他们不可能有这类的经验更不会知道该如何解决这种状况。之前频繁穿梭在这两个医院之间终归是有些可笑的，不过就像离水的鱼也总是会再扑棱几下试图找到一处水洼的不是么？我犹如站在及膝深的河水里却因干渴而死。明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却无力解决。这就是代价。

我想拉着Severus跟Alan认识，毕竟Alan那种温暖的性格大概可以帮到他吧。Severus太需要有人来温暖他了。我突然开始后悔前面因各种原因以及跟他怄气而错过的那四年，我能温暖他的时间太短了。

你问我会后悔么？应该是不会的。其实在决定给他灵魂铠甲的时候就已经知道陪伴他的时间不会太久。那本书里明明白白地写着灵魂的缺失是极其不稳定的状态，短则四年长则七年要么丧失人性灵魂堙灭，要么等待的就是死亡。而今年就是第六年了。与其丧失人性，我宁愿多救一个人，还是一个跟Severus如此相像的人，或许他们还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我知道Severus试图去查过我用什么办法救了他，知道他问过很多人，也知道他甚至查到了灵魂铠甲，但他应该不知道这么详细。我也知道他这几年一瓶一瓶地给我灌着各种魔药为了稳定我的灵魂状态，但那毕竟是最邪恶的黑魔法啊，涉及灵魂的黑魔法哪是那么容易被修正的，要不然Voldemort也不会任凭自己由一个美男子变成一个没有鼻子的家伙。我不想戳穿他的徒劳，更不忍告诉他真相。

你问我会遗憾么？会啊。当然会。Severus跟我虽然已经结婚四年但我们真正在一起才不到两个月呢。我哪里舍得他。他还没完完整整跟我说过：“我爱你”呢，他总是把什么都藏着，埋在心里，不舍得说出来。其实我也是，我也还没说够，我这辈子总共才跟他说了三次呢。他那么不会照顾自己，我哪里放心得下他。

还会有人能接着爱Severus么？会包容他的那些坏毛病么？会知道早晨在他眉心轻轻的一个吻能让他一天心情都变好，睡前的一个拥抱能让他一夜安睡？会在他发脾气的时候帮他顺毛，胃疼的时候帮他揉肚子，批改作业窝火的时候挠挠他的手心，跟自己置气的时候给他个大大的拥抱？会在他无助的时候从他的背后贴近他，靠着他，让他能感受到你的心跳，然后顺着他的胳膊抱着他，把头埋在他的颈窝里，浅浅的呼吸，让他感受到你的存在，等他放松点后把手掌覆在他的拳头上，轻轻地顺着他的掌关节打圈，再慢慢地等他松开拳头，一下一下沿着手指关节轻轻地揉捏。会有人知道他的这些习惯么？会有人有耐心这么去做么？Severus不是个很好养的家伙，他敏感暴躁易怒但又脆弱孤独无助，他会习惯伤害自己，以伤害自己来维持他的理性与自尊，会有人知道该怎么保护他么？会有人比我更爱他么？我还有太多太多的事情想交给别人来替我做，还有太多太多的事情想要教会Severus去接受。

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离开，什么时候会死去。我的占卜学学得很差，我觉得Trelawney教授的课毫无逻辑，甚至她这个人都毫无逻辑甚至学生时期我一直觉得她像只亮晶晶有着复眼的大甲虫。这是我唯一一门拿过T的课，因为我曾拒绝接受她的预言，并且当众对她表示嗤之以鼻。虽然那次她的预言大概是我活不过25岁？虽然现在看来她是对的。

我开始不知道如何面对Severus，既想黏着他在有限的时间里每时每刻都跟他待在一起，但又怕他发现我身体和情绪上的异常；又想远离他试图让他慢慢习惯我不在身边的日子，又怕我不在身边他照顾不好自己或者胡思乱想。我的这些举动让他觉得莫名其妙，甚至怀疑我是不是怀孕了导致激素分泌引起情绪波动过大。

啊说起这个，看来是没有机会了。他那天别别扭扭地跟我提起孩子的问题时我看到了他眼里的光，但我不敢回答。然后我便看到那簇本就难得一见的光慢慢地熄了，变回原来那样黑湖一样黑眸。他以为我不愿意，还在安慰我，抱着我告诉我他没多喜欢小孩子，他讨厌小孩子的吵闹，他快被学校里的小孩子烦死了然后接着抱怨有我一个小姑娘就够他受得了。这个傻子是觉得我没看到他前面那亮晶晶的眼睛么？会有人愿意的，一定会有人愿意的。我只是没有这个时间了。接下来一定会有其他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