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VI. The Answer

XVI. The Answer to the Ultimate Question.

一直到回家之前Severus的心情似乎都保持得很愉悦，我极少见到他能这么长时间心平气和地跟人聊天，时不时还探讨一些学术上的问题。我沾沾自喜地认为让他俩认识这个小决定还是挺不错的。

原以为这点好运气可以一直维持下去，至少能持续到第二天早上--直到我换好衣服从楼梯上下来，看到他坐在单人沙发上，扶手上正放着两张摊开的纸，正是我今天给Alan的那两张纸。

他正盯着某个角落，紧抿着唇，连嘴角的弧度都被拉平成了一条直线，背挺得板正，一只手握在扶手上，指节青白，另一只手的食指则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敲击着纸张。从被捏皱的边缘不难看出，他已经看过内容了。

我大概能猜到Severus又会陷入到什么样的状态里去了。慢慢走过去拉起他的手揉了揉，再碰碰他的胳膊。果然，他现在是僵硬的。我叹了口气，蹲下来平视着他的眼睛轻轻地叫他，面对着面双手牵着他试着把他拉到中间的双人沙发上，把客厅的灯光调暗燃起壁炉，然后再把自己塞进他的怀里用背贴着他的胸膛，扯过他的双手环着自己以此让他能感受到自己一下一下的呼吸。当身后的人胸膛的起伏不再急促气息不再紊乱，绷紧的肌肉也稍稍缓和一些，我才稍稍侧过身，把头搁在他的颈窝上蹭了蹭，环抱住他的背摩挲着安抚着，企图让他慢慢放松下来。

“Severus.”没有反应。肌肉依旧紧绷，甚至牙关都还紧咬着。

“Sev. 看看我好吗？”依旧执拗地盯着一个空无一物的角落。我知道他其实并不是在看什么，他只是下意识地把自己封闭起来。

“Sev. 我很担心你。”我贴近他的脖颈，轻轻地说。

“Sev, my love. 你这样我很担心.” 抱着我的手指尖稍稍往里缩了缩。

“Sev, 看着我好吗，或者抱抱我。”环着我的胳膊稍稍紧了紧。

“Sev, 我知道你看到了那上面写的，跟我说说好么？”身上的人突然抖了一下，全身的肌肉再次绷紧，连手指都开始相互绞着，抓挠抠挖着。每次抓挠过后的地方都会立刻变得更加苍白，继而慢慢泛红隆起，形成一道道渗血的痕迹。我用胳膊把他的双手隔开，感觉到抓握我手臂的力气没有那么强烈之后才继续环抱住他。

“Sev.”我轻轻地拍着他的背，“是我的错，这个事儿是我的错。”我慢慢说着，满心的愧疚翻涌出来。我把自己埋得更深了点，一点一点的沿着他的脊梁骨摩挲着。

“我怕你担心，我怕你变成这个样子，我怕你缩回你的壳里去，甚至躲起来让我找不到你，”我一只手往上搂住他的脖子，抚摸着头发与脖颈毛茸茸的交界处。“Sev. 我应该一开始就告诉你，是我太担心了。请别拿我的错误来惩罚自己好么。”

像是年久失修的管风琴再次被人拔动锈迹斑斑的音栓，身侧男人发出的声音透过胸腔显得更加破碎嘶哑，更像是一声呜咽。男人板正的身躯似乎是在某一瞬间垮塌下来，宽实的肩膀塌下来。像只受惊的幼雏，把翅膀垂下来，缩得紧紧的，更是把我往他身躯里搂，恨不得不漏一点缝隙。

我被他勒的快喘不过来气，但又不忍心推开他。好不容易能有一点反馈，只要这时候表露出哪怕一丁点的抗拒都会让他要么如犰狳重新把自己卷起来，要么陷入另一个极端，像只鼩鼱用毒牙狠狠地伤人后再躲进更深的巢穴。

我一直觉得Severus像只鼩鼱。其实我何尝不是。

我们像极了胃口巨大的鼩鼱有着膨胀的欲望，疯狂掠夺占有着对方的一切。以爱或担忧或愧疚为名囚禁着自己与对方，霸道蛮横地把双方互相囚禁在自己的堡垒巢穴里--隐瞒真相何尝不是另一种囚禁。

我们的恐惧太大不愿面对的东西太多，却强硬地捍卫着自己不容侵犯的领地。我们武装自己渴求强大，但同时也明白且鄙夷自己的弱小，只能警觉地把最真实的自己藏起来。当感受到威胁时变得疯狂，怨毒地释放毒液，将所有企图伤害我们的人撂倒在地。

我们希冀阳光却一次次把巢穴挖得更深些，再深些，躲躲藏藏成了黑暗里扭曲苍白的生命。不过是想在不愿面对，无法面对时可以带着所爱蜷缩回安全屋里，假装万事安好。

“There, there, 我在，Sev. 我在的。”我只能一遍一遍地安抚着他，贴近他的左胸，让自己的声音直接透过他胸腔。幼雏正躲藏在心底的某个黑暗角落撕扯着自己的羽毛，渴盼着有人来拉扯他走出来，又惧怕被来人看到身上可怖的伤口。我只能按平常的习惯蹭蹭他，感觉着他突出的肋骨。这个一米八六的男人居然瘦成了这个样子，肋骨根根分明，似乎只有一层肌肉筋膜和皮肤覆盖在上面，这让我如何放心。

“Sev. Can you feel me?” 我把自己缩在他的怀里轻轻地问，用手覆在他的肋骨上方，沿着骨头的凸起一下一下的描摹。感觉到他稍微放松下来后我努力探出头，看着他的眼睛。

满眼的自我厌弃。

“Look at me, Sev. My love, look at me.” 期待一遍一遍地呼唤也好命令也罢可以慢慢让他从这样自厌退缩的状态里撕扯回来。

“Sev.”身上虽然没有声音，但他在用动作做回应了。虽然很轻微，虽然只是嘴唇的蠕动。

“我想听你说话，可以吗？什么都好。你知道我有多爱你的声音。”嘴唇颤抖，似乎是在吃力地嗫嚅着，胸膛起伏加大。

“没事Sev, 没事，take it easy，just breath. Breath with me.”

“当你想说的时候再说，没事的。我都在，我会一直在的。”呼吸慢慢平稳，趋于一致。“需要我就抱紧我或动动手指头，我会知道的。Sev，没事的。”

“我…不能……我…做不到……”艰难地吞吐着字眼让本就低沉的声音更厚重了些，带了浓浓的鼻音。估计是太久的僵持，声音嘶哑非常。

“做不到…一个人…再一次。”仿佛耗尽了一半的力气，他松开了胳膊，只是依旧虚虚地搭在我身侧。

“我不知道…方法……能做什么…没用…”他垂下头，我们像两只鹌鹑一样把头互相埋在对方的颈窝里沉默着。而我只能一遍一遍告诉他我还在，没事的我还在。

终究是我太过于自私了。我自私地以为这是对他最好的选择，这是对他的保护。老头和Alan说的都没错，他早晚都会知道的，只不过是我不愿意看到他破碎崩溃的样子，自私地把这个时间无限的延后，企图延后到无法见到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