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阖宫欢宴时，周游蜀地的果郡王正向众人谈着蜀中风景，剑阁梓潼的古栈道、李冰的都江堰、风光峻丽的秦岭、难于上青天的蜀道、石刻千佛岩的壮观、杜甫的浣花居所……众人都被他的述说吸引，连酒菜也忘了去动。

我看着甄嬛与果郡王谈论《诗经》与《庄子》，从前我只觉得羡慕，羡慕甄嬛饱读诗书，才华斐然，羡慕甄嬛的皇上看重，在阖宫夜宴这样重大的场合能与十七爷对答如流，可现在，我不动声色的扫视一周，如齐妃、富察贵人这等心思浅薄的不屑之情表露在脸上，像敬嫔、欣贵人等心思沉静淡泊的脸上都有些许黯然之色，更不用说，我的目光看向上方，只见皇后穿着明黄色绣凤宫裙，华丽发髻上插了一支凤凰展翅六面镶玉嵌七宝明金步摇并一朵大红牡丹花，雍容华贵，尽显中宫气度，只是眼底一抹晦暗叫人害怕。我在皇后察觉前收回视线，看着面前白璧无瑕的玉石酒杯，今日除夕夜宴，皇上与皇后才是今晚的主角，甄嬛一个小小的贵人，越过众多妃嫔与果郡王相谈甚欢，这不是在打皇后的脸吗，也让后宫妃嫔都知道了甄嬛如今是多么的得皇上心意，谁的心里又会好受呢。

皇上让宫女上前斟酒，笑道:“朕与莞贵人一同采摘今秋新开的桂花，酿成此酒，与诸君共饮。”

座下的曹贵人忽然一笑，道：“家宴之上桂花酒清甜固然很好，可是各位王爷在座，若是以茅台、惠泉、大曲或是西域的葡萄酒等招待自然就更好了，想必风味更浓。”言下之意，我准备的酒怠慢了诸王与命妇，无法体现皇家应有的风度。

甄嬛却只是一如往常的宁和微笑，道：“西南战事未平，自太后与皇上起节俭用度以供军需，后宫理当与太后皇上共进退，以皇上亲手制成的桂花酒代替名贵酒种遍示亲贵，不仅示皇上节俭用度之心，而且更显皇室亲厚无间。”

曹贵人见此计不成，也不多纠缠，只谦和的笑：“妹妹真是善解人意，体贴周全。”

诸人自是把酒言欢，好不热闹。忽然富察贵人忽然道：“莞贵人提倡节俭，自是好的，可是听闻姐姐有一双玉鞋以蜀锦绣成，遍缀珠宝，奢华无比啊。不知妹妹有幸可否一观啊？”

皇上只是睨她一眼，慢慢道：“朕记得朕曾赐你珠宝，也是名贵奢华的。”

话音未落，正吃完了糕点的淳贵人拍了拍手道：“那是皇上喜欢莞姐姐才赐给她的啊，自然是越贵重奢华越好。既然皇上喜欢又有什么不可以，皇上您说是不是呢？”

淳贵人一派天真，这样口无遮拦，一时间众人都是愕然，我慢慢放下酒杯，含笑说道:“淳贵人进宫也有两三年了吧，说话还是这样天真，让我不由想起家中八九岁的小妹，也是一派天真活泼。”我的语调轻缓平和，略带笑意，如无声栖在荷尖的一只蜻蜓，叫人全然想不到这样静默平和之中暗藏着这样凌厉的机锋，激起波澜重迭。

淳贵人脸上青白交加，讪讪地不知道说什么好。有人的目光中暗暗浮起讥讽和轻蔑，富察贵人更是直接笑出了声，甄嬛心中焦急却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示意淳儿坐下，心中只暗暗想着希望淳儿经此一事能知道些忌讳，可虽这样想，心中还是不免埋怨舒嫔多事，不由看了她一眼。

我自是知道甄嬛在看我，不过那又如何呢，你既然要用着天真烂漫的皮子，就要承受被人扯下脸皮的后果。我饮满杯中酒，手腕上的嵌明钻海水蓝刚玉镯反射出冰冷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