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手机铃声响彻在空旷的客厅,何九华迷迷糊糊的以为是闹钟伸手按灭了想多睡五分钟。可刚闭眼,手机又响了起来。醒了半个盹,何桉桉不安分的在怀里翻了个身。
“朝阳区公安分局下属辖区派出所,请问你是秦凯旋的家属吗?”
“哪?”
“朝阳区公安分局。”
对面是平静略带沙哑的男声,何九华坐起来想了一下判断会不会是境外的诈骗电话,又给挂了。
“朝阳区公安分局警务中心,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
“什么?”
“秦凯旋今天凌晨在我区涉嫌一起民事纠纷,鉴于情节不重他认错态度良好。我们决定,请他的家属过来签个字把人领走吧。”
这个时间,整个北京都在沉睡。
去敲了洋芋儿房间的门把她叫醒:“宝宝,爹爹要出门一趟,你帮我照顾一下弟弟可以吗?”
“要起床上学了吗?”深度睡眠中被唤醒孩子也有点懵。
“不是不是,你跟弟弟再睡一会儿,爹一会儿就回来。”
“我害怕。”
这是何九华始料未及的,但回想起昨晚上屋子里全部打开的灯,大概因为也是孩子们害怕。
“那把书包拿上跟爹爹一起去吧。”
五点半何桉桉在何九华肩膀上睡得云里雾里,洋芋儿背着两个书包慢吞吞的跟在后面。
夏天清晨的北京,宁静得不像话。只有环卫工人一下一下清扫落叶的声音,以及行道树上不知道什么鸟的鸣叫。
两个孩子在后座上继续补觉,何九华留了半扇车窗推门下去。
“闺女,爹去去就来。”洋芋儿哼了一声算是听见了。
派出所的警务大厅却是另一番景象。
里头的人要么情绪激烈要么表情狰狞要么垂头丧气,好像都不用睡觉似的。
去前台说明了来意,女警官看了何九华一眼像想起点什么又鉴于还穿着警服,不好再问。拿了规定格式的文书出来让他签字,就带他去走廊最里侧的办公室见人。
走到门口停下来,一位年轻的男警官起身开门说:“喝酒不够痛快的还要找茬打架?要不是人店老板看没砸碎什么贵重物品不计较了,以他这个情节够关他俩月的!”
“谢谢,谢谢。我把他领回去一定好好教育。”
办公室们一推开,扑面而来的酒气。民警见怪不怪,手一挥想让何九华赶紧把这麻烦领走。
秦霄贤抱腿坐在瓷砖地上,困急了已经睡过去。
“醒醒,回家了。”
可能是酒没彻底醒,秦霄贤断然被叫醒有点烦,一抬头皱着眉头横眉冷对的看着民警。复而偏头看见了何九华,表情才恢复了正常。
“赶紧走吧。”民警催他。
两个人当着警察都不敢多说话,何九华扶了秦霄贤一把他才站起来往外走。一出派出所的门,何九华就放下秦霄贤的手臂自顾自的走到前面。既不看他,也不跟他说话。
天已经大亮,秦霄贤站在停车场里伸懒腰酒是完全醒了。看见后座上的孩子稀罕得不行,把桉桉从车里抱出来在怀里用力亲他。
一晚上都没睡好被爹的胡茬子扎醒,醒来还是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这惹得桉桉说什么都不要他爹,光着脚站在地上放声大哭。
“小没良心的。”秦霄贤摸了一把他的脸,转身去车里找烟抽。
“你他妈再碰一下孩子你试试!”
“我碰不得么!”
洋芋儿醒了及时看清时事,哄着把弟弟牵到车上去穿鞋留何九华和秦霄贤在下面剑拔弩张。
“祖宗,俩孩子的爹了,你能不能懂点儿事?”
“我还要怎么懂事!不都是为了你为了孩子为了这个家吗!”
“你喝酒打架也是为了我啊?”
“你天天就只带着孩子,知道外头艰难吗?你懂个屁!”
本来何九华是面朝车子看着孩子背朝着秦霄贤的,听见这话不可置信的转过身来面向他:“你说什么!”不是疑问句。
脑子一瞬间重启,秦霄贤都不敢看他哥的眼神。知道自己口无遮拦,说了伤人的话。
这些年如果没有何九华在背后为他出谋划策步步为营,再为他打理好家庭和孩子让他无后顾之忧。秦霄贤很清楚,以他的资质能走到哪里都还两说。
“哥,我不是这个意思。”语气立刻就软下去。
“明白了,你就是这个意思。”
负气扔下秦霄贤送孩子上学,路上桉桉懵懵懂懂的问:“你和爹爹吵架了吗?”
何九华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后面的两个孩子,调整了一下情绪才说:“没有,我们没有吵架。”
“宋老师说,让我乖一点不要惹你生气。”
“为什么他要这么说?”
“他说你不开心。”
正好碰上路口的红灯,何九华诧异的转头看了一眼儿子。他想不通连枕边人都没感受到的情绪,怎么会被一个连朋友都算不上的陌生人及时察觉。
快到学校门口,何九华透过车窗看见了在外面戴着红袖章值班接孩子的宋林轩。今天他穿着一身跟昨晚他爸一样的白衬衣黑裤子,脚上一双皮鞋也收拾得铮亮。不停的跟孩子和家长说话,全程都笑呵呵的跟他爸有七分相像。
他决定试探一下。
“桉桉,你今天去告诉宋老师,你说爹爹工作完快回来了,下次家长会就让爹爹去。”
“知道了。”
尽管被自己不争气的爷们气得想吐血,但是他们有孩子还有这十数年的感情。无论如何何九华都从未想过要换一种方式生活,这既不现实更不道德。
“没睡好?”宋林轩接过桉桉和洋芋儿问他。
心里在打鼓何九华百思不得其解,有哪一个孩子的班主任会反过来关心家长的睡眠?
“你看你,昨晚上还好好的,怎么睡一觉起来人还憔悴了?是昨晚上我爸在让你不自在了没吃好么?要是这样我得重新请你吃一顿。”
“没有没有,挺好的。”
“把孩子交给我,你赶紧回去休息吧。”
告辞出来坐在车里抽烟,反光镜上平安符的流苏被震得摇摇晃晃。这还是那年他做了骨刺手术,秦霄贤带着他去大觉寺还愿替他求来的。平安符正面绣着平安背面绣着顺遂,下摆明黄色的流苏都已经褪色打结。可何九华还是舍不得扔,不仅不扔还像宝贝一样时时刻刻的挂在眼前。
他只要一想起那个男孩子,为他跪在佛堂前的青砖地上磕头祈福的样子,心里就泛起一阵一阵的暖意。
目送着桉桉姐弟俩进学校,宋林轩有点迟疑,自己会不会太心急吓到了何九华。
他明白也知道刚刚跟何九华说的话,已经是格外的僭越和逾矩。可他控不住不了更不想等,每每看见何九华一个人风雨无阻的来接送两个孩子,一颦一笑都刻在心头。
尽管桉桉刚刚告诉他,下次家长会爹爹会来。宋林轩也觉得无妨甚至期待,他很想见识一下那位传说中的男人有什么样的本事。能让何九华如此心甘情愿敛性收心,黯然收敛了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