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曲

“下面进入媒体联访环节。” 主持人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激动，尾音微微发颤，“请各位记者朋友举手提问，我们将抽取十个问题。”

话音刚落，全场的手臂像雨后的春笋般竖起。最前排一只戴着银戒指的手格外醒目，那是《音乐周刊》的资深记者周明。“林先生，” 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舞台的光，“刚才苏小姐的演奏里，第三乐章有段变奏旋律，和您三年前创作的《弦音》的钢琴独奏几乎一模一样，请问这属于抄袭吗？”

他侧过头看她，目光像浸在温水里的蜂蜜，黏稠又温柔：“不是抄袭，这本就是因为她而创造的。” 他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全场，带着吉他弦般的震颤，“当时在备考的琴房区，凌晨两点多，走廊里的声控灯坏了，只有最尽头的练琴室还亮着灯。” 他顿了顿，喉结轻轻滚动，“我抱着吉他路过时，听见里面有人弹《月光奏鸣曲》，第三乐章弹得磕磕绊绊的，却像有光从琴键上淌出来。”

苏沐澄的耳尖 “唰” 地红透了，像熟透的樱桃。她想起五年前那个雨夜，练琴室的灯泡忽明忽暗，她弹到第三乐章的急板时总卡壳，眼泪砸在琴键上的声音，比音符还响。有好几次抬头，都看见窗外有个模糊的身影，背着黑色的琴包，像尊沉默的石像。当时以为是保安，现在才看清那道身影的轮廓 —— 和身边这个偷偷握着她手的男人，重合得分毫不差。

“所以那段旋律是……” 周明的笔尖悬在笔记本上，眼里闪着探究的光。

“是记下来的心跳声。” 林俊杰的拇指摩挲着苏沐澄无名指上的戒指，金属的凉意混着他的体温，“当时不知道弹琴的人是谁，就把每次路过时听见的片段记下来，后来创作《弦音》时，总觉得男主在雨夜里的心境，和那个弹琴的女生很像，就把旋律加进了配乐里。”

台下响起善意的哄笑，有人吹了声轻快的口哨。前排的粉丝举着 “林苏同框即真理” 的灯牌，灯珠的光在苏沐澄泛红的眼角跳跃，像揉碎的星星。

“那您二位现在是什么关系？” 一道尖锐的声音突然划破温情的氛围，是星耀新闻那个袖口沾着油渍的记者，他几乎是站起来提问的，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网上有传闻说，您和苏小姐好事将近？”

林俊杰的喉结重重滚动了一下，西装内袋里的戒指盒硌得心口发慌。他正想抬手摸向口袋，手机突然在西装内侧疯狂震动，震得肋骨发麻。是经纪人发来的消息，标题用红色加粗字体写着 “星耀实锤”，附带的截图是星耀传媒的内部邮件 —— 发件人是田晓甄的经纪人，收件人是公司公关部，赫然写着 “田晓甄工作室出资五十万，买通十个营销号散布苏沐澄退赛黑料，务必在发布会前让‘怯场’词条登上热搜第一”。

林俊杰郑重地说：”大家可以看一下，现在的热搜第一是什么？“说完示意小助理将热搜的内容投放在大屏幕上。

记者们的相机快门声像炸开的鞭炮，闪光灯密集得让人睁不开眼。岳司燕提供的照片一张张闪过：五年前的琴房里，穿蓝裙子的女人正趴在苏沐澄的琴谱上临摹，铅笔在偷来的五线谱上画着歪歪扭扭的音符；决赛后台的监控截图里，她站在休息室门口，看着苏沐澄流血的手腕，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甚至还有她签约星耀时的登记表， 填着身份证号的前六位，和苏沐澄祖母老家的邮编一模一样。

“还有这个。” 李欣怡的声音从侧幕传来，带着喘不上气的急促。她举着个黑色文件夹走上台，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出急促的节奏，像在敲警钟，“这是五年前市一院的监控录像备份，还有电信局的通话记录。” 她把 U 盘插进舞台的接口，屏幕上立刻出现医院走廊的画面 —— 某个戴着口罩的女人，在护士站的登记本上模仿苏沐澄的笔迹签字，手里还攥着个正在拨号的手机。“苏沐澄接到的‘祖母病危’电话，是这个人用伪造的号码打的，” 李欣怡的声音发颤，带着压抑了五年的愤怒，“真正的病危通知，是一小时二十分钟后才送到琴房的。”

视频播放到苏沐澄疯跑进医院的画面时，台下彻底安静了。画面里的女孩穿着白色连衣裙，裙摆沾着泥水，冲进抢救室又被护士拦住，瘫坐在地上的样子，像被狂风折断的玫瑰。

记者们的镜头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疯狂转向台下 —— 刚才质问的记者的座位已经空了，椅背上搭着的米白色披肩还在轻轻晃动。

“至于我和沐澄的关系……” 林俊杰深吸一口气，右手终于摸到了西装口袋里的戒指盒。金属的棱角硌着掌心，就等这一刻弹开。他的指尖刚碰到盒盖的搭扣，苏沐澄的手机突然又疯了似的震动起来，这次的震动格外急促，像催命的鼓点。

屏幕上跳出哥哥的名字，附带的消息只有短短一行字，却像冰锥刺进眼里：“祖母的老房子着火了，火势控制住了，但琴房烧得厉害，你赶紧回来。”

苏沐澄的脸色 “唰” 地褪成白纸。那栋爬满爬山虎的老房子，藏着她所有的童年：祖母坐在藤椅上听她练琴，阳光透过葡萄架落在《月光奏鸣曲》的谱子上；她第一次获奖的水晶奖杯，被祖母摆在钢琴上，旁边永远插着新鲜的花；甚至连祖母的照片，都挂在琴房的墙上，笑盈盈地看着她指尖飞扬。

“抱歉，各位。” 苏沐澄迅速收起手机，说道”家里突发急事，后续采访请联系我的经纪人。” 她的声音虽然急促，却依旧沉稳，“但有件事必须说清楚 ——”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我和林俊杰，不是炒作。”

就在他们一起往后台走时，身后的掌声比刚才更热烈，还夹杂着粉丝们的尖叫：“我们信！”“注意安全！”“等你们回来官宣！” 苏沐澄回头望了一眼，看见岳司燕站在后排，举着相机对准他们的背影，镜头盖内侧的图案，在闪光灯下闪了一下，像颗沉默的星。

李欣怡跟在他们身后，手机在掌心震动不停。公关团队发来的截图里，# 苏沐澄翻身仗# #田晓甄团队滚出娱乐圈# 三个词条霸占了热搜前三，苏沐澄的粉丝数正以每分钟三千的速度暴涨，评论区里满是 “五年前的月光终于照亮你了”“姐姐太刚了我要粉一辈子” 的留言。她看着苏沐澄被林俊杰护在怀里的背影，突然觉得自己守了五年的 “保护壳”，其实早就该被打破了 —— 有些翅膀，只有经历过风雨，才能真正张开。

后台的走廊里，岳司燕正靠在墙上等他们。他把相机往苏沐澄手里一塞：“内存卡满了，都是你的照片。” 相机屏幕还亮着，最后一张是刚才说 “不是炒作” 时拍的，苏沐澄的侧脸被舞台光镀了层金边，眼里的光比五年前琴房里的月光，还要亮。

“老房子的事别担心。” 岳司燕从口袋里掏出个 U 盘，“我打了电话，说火势只烧到了厨房，琴房没事，那架斯坦威钢琴好好的，就是琴凳上的坐垫烤焦了点边。”

苏沐澄的眼泪突然掉下来。她想起五年前那个雨夜，琴凳上的坐垫也是祖母亲手缝的。原来总有人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悄悄守护着她的光。

林俊杰握紧她的手，指尖擦去她的眼泪：“走吧，我们回家。”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有些话，换个地方说，一样算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