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丞相,你的话还是可笑,我在赵府生活了二十年,被继母欺,被庶女欺,甚至连奴婢都不如,你何时将我当成过赵家的女儿?”赵徽瑜没有离去,而是径直走到赵长陵的面前,逼问道。
一直大义凛然的赵长陵显然想不到赵徽瑜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她这样做是一种两败俱伤的做法,她这样做,便说明她和赵府彻底决裂了。
这虽然驳了赵府的面子,但是也同样说明她与赵府的关系凉薄。她没有娘家的助力,现在又背负着失去贞洁的罪名,无数人会借机要了她的命。
赵徽瑜笔直地站着,如果战场归来的将军一般,气势凛然,赵长陵这样的老狐狸都愣了。
赵长陵逐渐反应过来。
她若是跟自己归去,尚且还有一线生机,断绝了赵府的关系,便只有死路一条了。
找死!
“徽瑜,为父一心在朝堂,后院之事都交由徐氏打理,不曾想到她如此胆大妄为,竟然做出这样的事。这件事是为父愧对于你。血浓于水,你是赵家的女儿,如今失了名节,是赵府对不起晋王。你回赵府,我留在此处向晋王赔罪。”赵长陵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将一切罪行推到死去的徐氏身上,然后将自己摘出来,可谓将‘狡诈无耻‘四字发挥到极限。
赵徽瑜心中冷笑不已。
无数双眼睛落在自己身上,有嘲讽的,有看笑话的,也有幸灾乐祸的,但是其中有一双眼睛是与众不同的。
那像是一双狼的眼睛,蛰伏在深处,冰冷无情,俯视众生。那双眼睛是属于秦墨的。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赌,如果赌赢了,采花贼的事就会就此揭过,她还会有意外之喜,如果输了……不会输的,重来一次,她再也不会输!
赵徽瑜直直望向赵长陵,但是仔细看,便会发现她的目光越过赵长陵,落在更远的第一个点上:"妾自嫁入晋王府,与晋王之间或许有些许误会,但是妾对王爷确实是一心一意的。如今有歹人欲破坏妾与王爷的关系,污蔑臣妾的清白。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妾百口莫辩,今日便以死来证明妾的清白,证明妾对晋王的一片真心。"
赵徽瑜说完,突然从袖子里抽出一把匕首,朝着自己胸口的位置刺了进去。
赵徽瑜的动作太快,赵长陵根本反应不及。看到匕首刺入赵徽瑜的胸口,他首先是一阵惊喜,赵徽瑜这个贱种就要死了!然而下一瞬,他眼前黑快一黑,一抹黑色的身影出现在他的面前。
赵徽瑜手中的匕首被踢了出去,被一人紧紧地搂进了怀里。
秦墨紧紧地抱着赵徽瑜,手捂住她的胸口,嫣红的鲜血还是流了出来。秦墨的脸色由黑转白,这位向来冷静稳重的王爷,此时暴露出鲜少的慌乱。
"来人,快去叫大夫!"
他一边叫着一边抱着赵徽瑜往里走去。
赵徽瑜的脑袋一歪朝着秦墨胸口的位置。她胸口很疼,但是脑袋却无比清醒。
感受着秦墨炙热的怀抱,听着秦墨慌乱的叫喊声,她知道,这一次,她赌赢了。
从过往的蛛丝马迹了,她已经隐约窥见了一个真相。在冷酷无情的晋王心中,她是特别的。换句话说,秦墨喜欢她。晋王的宠爱是晋王府后院的女人们最大的依恃。这个真相足以让许多女人从最卑贱的存在成为王府独一无二的存在。
虽然只是一个赌,但是赵徽瑜对自己确实下了狠手,若非刚刚秦墨出现,那匕首早已刺入了她的心脏。因为只有足够逼真,秦墨才会相信。
赵徽瑜在床上足足躺了两日。
在赵徽瑜昏迷的两日里,本来寂静的京城里发生了许多事。
那所谓采花贼在京城城郊被捕获。采花贼并不是真的采花贼,而是一江湖人士,冒用了宁九霄的名声。
一江湖人士为何要冒充宁九霄掳走顾水月?
这一查便查出了大问题,这江湖人士并非单纯的江湖人士,竟和朝廷官员有关联,其中便有赵长陵。
越往下查,结果愈令人心惊。
昔日门庭若市的丞相府已经是门可罗雀。
赵长陵坐在书房里,像是瞬间老了十岁,白发爬上他的头,他感觉到深深的无力感和恐惧感。
晋王秦墨曾向许多人举起屠刀,瓦剌,神凰,现在轮到丞相府了。秦墨的屠刀如此锋锐,以至于丞相府无法抵抗。
秦墨做事做绝,根本不会留任何生路。一条一条的罪责加诸于赵长陵的身上,宠妾灭妻,虐待嫡女,贪污受贿,买卖官职……
言官们集体向皇帝上书,短短两日时间,赵长陵从贤明的丞相变成了奸恶的小人。
对于赵长陵而言,唯一庆幸的事是,他知道原因是什么。
赵徽瑜,这令他咬牙切齿的名字。
他从来不曾想到,有一日,显赫一时的赵府会毁在赵徽瑜的身上。
他更不知道,那痴傻的毫无存在感的女儿,有一日竟会夺得晋王的宠爱。
赵长陵穿着丞相的官服,最后看了一眼身后巍峨的牌匾,便将头上的官帽取了下来。
第二日,丞相赵长陵向皇帝上书,称自己罪孽深重,恳求告老还乡。看着自己御案前状告赵长陵的折子已经堆成了一人高,皇帝最终准了赵长陵告老还乡的请求。
"老爷,此去甚远,您好好歇着,喝一杯妾身泡的茶吧。"赵长陵接过了邹氏递过来的茶水,同时握住了邹氏的手。
"长陵有幸娶得娘子,待归了乡,便将你抬为正房。"赵长陵看着温婉多情的邹氏道。
在他看来,他并未完全输,长子赵彦云等着春闱,蓄势待发,来日定会金榜题名,他有财,身边又有忠诚的娇妻美眷,最重要的是,他还活着。终有一日,他会归来,让赵徽瑜这贱人生不如死。
赵长陵正想得入神,嘴角有一抹狰狞的笑,后而觉得头一热,便晕了过去。
赵长陵再醒来的时候便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着,他面前站着的除了邹氏外,还有披着白色披风的赵徽瑜!
他宠爱的邹氏怎会和赵徽瑜在一起?!
"赵徽瑜,你想做什么?"赵长陵怒喝道。
"血浓于水,我是来给父亲送终的!"赵徽瑜穿着红色的狐裘,外披白色的披风,只露出一张娇艳的小脸来。这张美艳的小脸此时却犹如恶鬼一般。
"你敢!赵徽瑜,你简直胆大妄为,我是你的父亲!还有你,我待你这般好,要扶你为正房,你为何要帮着赵徽瑜这毒妇来害我!"赵长陵目眦尽裂,瞪着眼前的两个毒妇。
邹氏的脸上依旧带着温婉的笑,斟了一杯茶,朝着赵长陵走了过来,不理会赵长陵的嘶吼声,强行将茶灌了进去。
一代丞相便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邹氏朝着赵徽瑜跪了下去:"感谢小姐今生给我报仇的机会,"徐氏,赵长陵,至此,所有害死我孩子的仇人都已经死了,"来生当牛做马,我都会报答小姐的恩情的。"
赵徽瑜飘然离去。
邹氏的杀子之仇报了,她的杀生杀子之仇,何时才能报呢?
赵徽瑜带着一身冷意进了房,刚关上门,一只手便扣住了她的腰,将她搂进怀里。背后靠着坚硬火热的胸膛,赵徽瑜的身体突然僵住了,片刻后才软下来,眼眸含水:"王爷这是何意?"
"你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本王也来讨点自己想要的东西。"秦墨低沉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赵徽瑜的脸色微微变了,她所作的一切,秦墨都看在她眼里,她能达到目的,是因为秦墨纵容她。
赵徽瑜刚想说话,秦墨突然含住了她的耳朵。
"妾身明白王爷想要什么了,这场交易看来是王爷亏了。"赵徽瑜道。
晋王的脸色突然冷了,空气中的气氛冷了下来,一室旖旎一扫而空。
"交易?赵徽瑜,这并不是交易,本王纵容你,是因为……赵徽瑜,终有一日,本王会让你心甘情愿的!"
秦墨离去后,房间里压迫的气息便消失了。
争强好胜的晋王根本不允许她是因为恩情才委身于他。他喜欢她,也必定要她也喜欢了他。
赵徽瑜觉得,从某些方面来说,晋王确实是个有远大抱负的男人。
"娘娘,圣上准了赵长陵告老还乡的请求,赵老爷在归途被宠妾谋害,从今以后,京城再无赵丞相,赵徽瑜也再无可以依靠的母族了。"星彩死后,星舞成了骆璇姬身边的大丫鬟。
星舞比起星彩来说,差的显然不是一两点。
她显然没看出来,赵徽瑜在王府立足的根本,不是强大的母族,而是王爷的宠爱。
"赵徽瑜是正妃,我是侧妃,这王府的后院本就该由赵徽瑜掌管。想来我也可以清闲一些了。"骆璇姬道。
"娘娘,您真的要将帐册交给赵徽瑜吗?"星舞一下慌了,在她看来,就是骆璇姬怕了赵徽瑜。凭着帐册在洛璇姬手里,她还可以得不少好处呢!
"娘娘,您不该这般轻易屈服的,赵徽瑜根基不如您,身世也不如您,她凭什么跟您争!"
"星舞,大胆,本妃的事也是你可以置喙的?!"骆璇姬厉声道,星舞顿时不敢言了。
她自然不可能这样轻易地将账本给赵徽瑜。
她要以退为进,让赵徽瑜知难而退。
她自幼便是以贵族之妻培养的,不仅懂得琴棋书画,更懂算账,赵徽瑜算什么东西,她凭着那张脸得到晋王的亲徕,但是并非凭着那张脸就可以管好王府的!
不久的之后,王爷就会发现,谁才是他的贤内助。
赵徽瑜的院子里开辟出一个房间来做了书房,当她再踏入书房的时候,便看到书架上已经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帐册和名单。
"娘娘,这一本是王府下人的名单,这一本是王府主子们的月例,这是下人们的工钱……"一本一本的帐册堆在赵徽瑜的面前。
怀玉盯着这一本一本的帐册,简直目瞪口呆。
这庞大的王府,盘根错节,十分难以管理。骆璇姬将这些账单一股脑儿地扔给了自家娘娘,连个帮手的人都没有派。
怀玉不由得看向赵徽瑜:"娘娘,这该怎么办?"
赵徽瑜的太阳穴一抽一抽的,她面临着两辈子以来最大的难题。
上辈子,她是诸葛果,是镇国大将军,是神凰的皇后,但是却并非万能的。她懂作战,懂权谋,却不懂怎么看账本。她统领后宫时,身边尚且有得力的人帮忙管理着,而她现在身边,唯有一个怀玉。
赵徽瑜只得和怀玉大眼瞪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