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复一日,春光渐见明媚。
夷光擅长以花入酒,而御花园里的桃杏梨花,或粉或白,一团团一簇簇开的正是灿烂的时候。
于是,便挑了个舒适的午后,领着一群宫人出了永和宫。
也巧,才走到绛雪轩附近,迎面就遇到了皇上御驾。
“芳卿这是做什么去?”
“御花园的花清芬沁人心脾,臣妾想着采一些,回头酿酒吃。”夷光娉娉婷婷的上前行礼道,“皇上可忙?”
“忙如何?不忙又如何?”皇上饶有兴味的问。
“忙的话,臣妾自然是不敢耽误皇上功夫的,若是不忙,不知臣妾是否有幸请您同游,来日假以花酿作为酬谢。”
夷光俏皮一笑。
“看来朕是有口福了。”
皇上伸出手,与她一双白皙的柔荑相握。
杏花栽在僻静的一隅。
夷光同皇上一路闲情雅趣到此,却被一只红木秋千吸引了目光,那模样像是新架好的。
“芳卿很喜欢?”
“臣妾未出阁时,住的小院里头也架了这么一只,臣妾胆子大,总是荡的很高很高,叫家里额娘见了,不知挨了多少训。”
夷光眼中照映出些许旧日天真烂漫的神采,而这一刻,即使站在她面前的男人是九五至尊,也不禁为之心折。
“过来坐。”他扶着秋千两边的绳索,满目柔情。“朕给你推,推的高高的。”
夷光依言,欢欢喜喜的坐了上去,然后被一双坚定的手托住后背,乘风送起。
远远望去,就像是一只蝴蝶,伴着银铃般清脆的笑声,翩翩飞舞。
以至于,这座秋千真正在等的主人,还来不及走近,便又抱着失意悄悄的离去。
而夷光,到了将用晚膳时,才携皇上一道乘兴回宫,共度良宵。
此后,时间从阳春又匆匆赶赴夏初。
这座红墙绿瓦巍峨富丽的皇城开始蒸腾起热气。
夷光贪凉,永和宫里早早的便供上了清甜爽口的冰碗,弘曜人小脾胃弱,便只能窝在他额娘怀里,对着那碎冰上颜色鲜艳的果粒馋的直滴口水。
“额娘额娘~”
“乖乖,弘曜不能吃这个,肚肚会疼。”夷光笑够了才哄他,“梅若,小厨房温好的羊乳去端一碗来。”
“来!吃!”
小家伙儿手舞足蹈的,虽还有月余才满周岁,但已经能蹦出来一些简单的称呼和字了。
待弘曜吃完羊乳,敬事房那边也有了消息,皇上翻了碎玉轩莞常在的牌子。
“她的病养好了?”
“好了,皇后娘娘特地差了太医去瞧过的。”
“皇后对她,倒是重视。”
夷光垂眸敛笑,卷翘的睫羽在她眼睑投下一小片鸦青色的影子,无端令人生畏。
她这里陷入了沉思,另一方,莞常在也没有辜负皇后的这份重视。
承宠第二日,皇上口谕,晋常在甄氏为贵人,一举压下在她之前风头最劲的好姐妹沈贵人。
毕竟沈贵人,虽得了学习协理六宫的恩典,但前有皇后名正言顺,后有华妃实权在握虎视眈眈,这份恩典更像是一句空话,一句一不小心就会掉进陷阱里的空话。
哪有晋位来的实惠?何况这在新进的宫嫔里,还是头一份。
理所当然,满宫的新人旧人,都等着看她俩姐妹反目成仇的笑话。
但,沈贵人沉住了气。
等过两日,凤鸾春恩车从碎玉轩去往了别处的宫殿,搬弄到她面前的挑拨奚落,如潮水般涌来,又如潮水般褪去。
只是,她能如此,乍见春恩的莞贵人,却要心浮气躁许多。
“哎,妹妹听到没有,昨儿个碎玉轩那琴声,响了得半宿呢!”
景仁宫,敬嫔一反往常的安静温和,同她左手边的夷光小声抱怨道。
“永和宫在东六宫,与那离得远,我素日里又是睡的沉的,不曾听见。”
夷光的目光在敬嫔略显疲倦的面容上顿了顿,“可是扰了姐姐睡意?”
“是啊!”敬嫔叹了叹气。
“我记得,皇上昨日并未翻牌子,夜里也是歇在养心殿的。”夷光不客气道,“莞贵人这般,确是有失体统了。”
这厢正说着呢,另一边却有人突然地拔高了声。
“有些人呐,才得了几日的功夫,便没个天高地厚的。”
“也不知道矫情个什么劲?”
正主正低眉垂首的坐那儿呢,听着,一张清丽芙蓉面是白了又红,红了又白,好不精彩。
只等到请安结束,才甩着手里被搅弄的不成样子的真丝帕子,迫不及待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