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电灯泡
漆黑的夜里，没有了灯光的照耀，仿佛一切就都隐藏在黑暗中，让人看不清，猜不透。
就像夜里喝醉酒的人，借着那模糊的意识，开始肆意宣泄最初被隐藏的阴暗角落里的情绪一般。
赵雅爱也是如此，白日的骄傲与跋扈，在黑夜中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脆弱与温柔。
房间的门，紧紧关着，房间里有小小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小妹，你睡着了吗？”
是赵雅爱的声音，声若蚊蝇，但是还没有入睡的萧冉冉显然是听到了。
“嗯，没睡呢，怎么了？姐。”
萧冉冉白天上了一天课，回到家又玩到这么晚，有些人困马乏，回答的声音很是慵懒。
但是，作为妹妹，她还是了解姐姐的，以前只要三更半夜赵雅爱张口，那肯定是有什么小秘密、小故事、小八卦要分享。
所以，萧冉冉立马就被赵雅爱这句话吸引了，强撑着一遍遍袭来的睡意。
然而，这次却没有想象中的小秘密、小故事、小八卦。
“妹，你说，侯翰池这个人怎么样啊？”
漆黑的夜，掩盖了赵雅爱因为羞赧而通红的脸，而此时的赵雅爱跟平时的赵雅爱不太一样。
平时的赵雅爱是那种妖娆的小妖精，惯会蛊惑人心，此时的赵雅爱是一个一如初恋的女孩子，失去了那份妖娆，显得有些天真美好。
显然，萧冉冉是没准备好，说好的小秘密、小故事、小八卦呢？表姐竟然会问个问题。
“啊？姐，你说什么？”
萧冉冉的声音升高一个调。
“嘘，小点儿声，让你二姨听见又该骂我了！”
赵雅爱对于萧冉冉的反应有些暗自伤神，但是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告诉妹妹小点声，毕竟，和一个未成年的小女孩子在半夜不睡觉讨论另一个男孩子，任谁知道，都会觉得不正常，可能还会猜到早恋上。
“奥，嘘，姐，我小点儿声，你说什么？”
萧冉冉也知道声音有些大，但也为了确认自己是不是出现幻听了，自然就忘了东屋睡觉的两位大人，经表姐的‘好心’提醒，于是，自觉将声音下调一个档。
“我说，你觉得侯翰池这个人怎么样？”
赵雅爱又重复了一遍刚才说的话，仿佛一定要知道答案一样，锲而不舍的提问。
“哦，我觉得还行吧。”
萧冉冉实话实说，确实是实话，因为和侯翰池只是见了两次面，根本没有交集，谈不上熟悉，只能算作萍水相逢而已，一句还行就算做不了解前的敷衍吧。
“奥，还行？是还行。那睡吧，明天领你出去玩儿。”
赵雅爱似乎对于‘还行’这个词挺满意的，也没有再追问萧冉冉其他的问题。
这都晚上11点多了，两人白天也是疯了一天，晚上也没什么精神了，该聊的也都聊了，也没有继续聊下去的欲望了，现在只想睡觉，养精蓄锐，明天出去玩。
周六的早晨，阳光看起来都比周五的格外耀眼。
“你俩还起不起床？太阳都晒屁股了，赶紧起床吃饭了！”
是二姨的声音，虽然催促着，但是仍然充满了宠溺，仔细听，根本就是在担心两个小姑娘不吃饭。
“嗯~”
两个懒虫的声音自被窝里传出来。
萧冉冉和赵雅爱睁开惺忪的睡眼，拍了拍脸颊，穿好衣服后，动作利落又迅速地洗漱完毕，就急忙扒拉一口饭吃，吃完就两人就下了饭桌。
这回可不是萧冉冉急，而是萧冉冉身边的赵雅爱急，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跺着脚，催促着萧冉冉快些，要不然玩的时间就要被浪费掉了。
“妈，我领小妹去以前同学家玩儿，中午我们回家吃饭。”
赵雅爱虽然是家里的宝，但是父母却严格要求回家时间，因为毕竟是女孩子，也得好好保护才可以，所以，每次赵雅爱出门前都要告诉父母什么时候回家，免得让家里的大人担忧。
赵雅爱自从退学以来，一直嚷嚷着想出去打工，但是老两口就这么一个闺女，自是万分不舍，所以，为了留住女儿，老两口也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只要是赵雅爱喜欢的东西，老两口那向来是有求必应。
所以，赵雅爱虽然辍了学，但家里对她的要求也是尽可能满足，或者说照宠不误。
比如，现在，赵雅爱骑着他爸给买的崭新摩托，后面驮着萧冉冉，直奔与侯翰池‘约会’的地点，和其他初恋的初中生很像，一副娇羞又着急的样子。
萧冉冉肯定是没看出来赵雅爱的神情，她以为，表姐这次也和之前一样，去以前关系很好的同学家里玩儿，那里都是二十左右岁的青少年（除了萧冉冉一个未成年），他们一起唱歌、聊天，虽然萧冉冉不会唱歌，但是萧冉冉喜欢听别人唱歌，唱得很好听的那种。
赵雅爱骑着摩托车，一上公路，萧冉冉就发现了，方向不对，去同学家里是向南走，这次明显是向北走，萧冉冉心里有些疑问，这次是打算去别人家里玩吗？
以前赵雅爱领着萧冉冉总是去由昊家里玩的，偶尔由昊忙的没有时间的时候，赵雅爱也是会领着萧冉冉去别人家玩的。
萧冉冉对赵雅爱很是放心，毕竟是自己的亲表姐，从小一起长大，总不会将自己卖了的。
其实从昨天萧冉冉睡着以后，赵雅爱就收到了侯翰池的‘约会’邀请。
很多年以后，萧冉冉还是会回想，他们两个人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侯翰池又是先遇到谁的呢？这大概永远都是个秘密了。
萧冉冉正想着问问赵雅爱，去谁家玩？还没等萧冉冉问出口，赵雅爱就解释了。
两个人骑在摩托车上，耳边的风声，‘呼呼’响的厉害，其他的声音都被这噪音般的风声笼罩，有些听不大清，赵雅爱也不知道喊了几句，最后这一句，萧冉冉终于是听清了。
“小妹，这次跟我妈说去同学家玩儿，你一定得给我打好掩护，要不然回家我可能就得挨骂了。”
萧冉冉不明白，不去同学家里玩儿就要挨骂吗？所谓不耻下问，萧冉冉却在这样的问题上，发挥的淋漓尽致，这要是被她的物理老师知道，还不得气到暴走。
“不去由昊家，那咱们去谁家玩？”
以前大多数时候都是去由昊家里唱歌、玩耍的，很多人都在由昊家聚堆玩耍，因为由昊是单亲家庭，父母离了婚，他跟母亲一起住，他母亲是个大大咧咧的人，也就不怎么管由昊，顺便也不会管这些人鬼混。
但是由昊的妈妈一直不停的催着由昊赶紧给她找个‘不花钱’的儿媳妇。
萧冉冉虽然才十五岁的年纪，但也懂得很多事情了。
刚上初中那会儿，如果说萧冉冉对爱情是懵懂无知，那么，现在的萧冉冉，总是能看出一些苗头的。
比如，由昊对谁都是保持适当的距离，但是对赵雅爱就不会。怎么说呢，用萧冉冉的原话说，就是‘有猫腻’。
其实萧冉冉在某个夜晚试探过赵雅爱对由昊的态度，许是萧冉冉很好奇吧。
萧冉冉对赵雅爱说，由昊对赵雅爱有猫腻，那么多女生他都不怎么搭理，偏偏就喜欢和赵雅爱唱情歌对唱，虽然吧，由昊和赵雅爱确实是唱歌很好听，但别人也不是唱得很难听啊，当然，除了萧冉冉。
赵雅爱的回答是，他妈催他找个‘不要钱’的儿媳妇，但是由昊不着急，索性就拿自己当挡箭牌。
赵雅爱这么说，萧冉冉也是理解的，为什么理解呢？因为村里人都说赵雅爱是个大美人，远近闻名的那种，这话听在赵雅爱父母耳朵里，自然自己宝贝那是名副其实。
所以，村里的大人一直都知道，对自家的儿子都不抱希望，因为赵雅爱父母是想自家宝贝能嫁给一个有钱人，享福。
所以，对于由昊这样的单亲家庭，自然不在赵雅爱父母的选择范围之内，由昊他妈更不可能去指望儿子把这样的美人儿媳妇娶回家了。
除了萧冉冉，没有人想到，由昊有可能不是这样想的。
萧冉冉的疑问被吞没在呼呼刮过耳边的风声里，连带着由昊打进来的电话铃声。
赵雅爱急着去‘约会’，萧冉冉还在纠结表姐到底要去哪里。
一切都脱离了原始轨迹，与当初的美好画面越走越远，终将不复存在。
摩托车还在行驶，车上的两人，心思不同，处境不同，未来也许真的不一样。
烈日似乎也不那么耀眼了，一排排的高大杨树快速闪过，一座小山包出现在眼前，摩托车这才终于驶离公路。
在岔路口的不远处，有一个修长的身影依靠在同样大红色的机车旁，机车的后座边缘捆绑着一个小音箱，似乎有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向着萧冉冉和赵雅爱的方向传递，听不太清。
赵雅爱看见了人，摩托车才缓缓减速，风声也逐渐减小，音乐声却被逐渐放大，摩托车终于在那个人的一步之遥停了下来，赵雅爱看着眼前那个人，大概一步之遥的距离，是赵雅爱和侯翰池的距离。
“你来的真早啊。”
赵雅爱甩了甩被风吹乱的秀发，萧冉冉这时也看清那人，不明所以，自己下了摩托车，站在那里没有动，也没说话，很安静的听着两人对话。
萧冉冉这才明白，表姐跟她说的打保护指的是什么，原来就是帮着表姐隐瞒约会。
“要和赵大美女约会，自然是要早些到的。”
侯翰池说着调侃的话，向前迈了一步，替赵雅爱理了理碎发，一如热恋中的人。
显然那天小卖店见面并不是第一次见面，萧冉冉是这样理解的。
看着两个人没有再说话，萧冉冉有些尴尬，虽然是表姐，但是这在萧冉冉眼中，那就是热恋当中的情侣，她一个电灯泡要不要这么亮啊？得找个机会赶紧闪才是。
萧冉冉正想着找什么样的借口能独自去一边玩耍，不要在这里当个几千瓦的灯泡时，赵雅爱适时出声，解救萧冉冉于水深火热的尴尬境地。
“小妹，给你手机，去一边玩会儿，我过会儿给你打电话，咱们就回家。”
赵雅爱将手机递向萧冉冉，看向萧冉冉的目光有些复杂，当然，此时正尴尬着的萧冉冉是不会发现这些的。
“好，姐，那你——注意安全，中午记得答应二姨回家吃饭，我就去旁边的阴凉地方玩，顺便等你。”
萧冉冉有些担心，赵雅爱一个女孩子和男孩子单独相处不安全，但又觉得自己这个电灯泡有些多余，只好言语提醒着表姐，萧冉冉紧抿着唇，眼里有些尴尬，那副进退维谷的样子，任谁看了都觉得很可爱，很有意思。
但是赵雅爱说了让自己去一边玩，萧冉冉只好将背影留给两个人，也给两个人留出相处的空间。
侯翰池看着萧冉冉离去的背影，又向后退了一步，离赵雅爱保持适当的距离。
赵雅爱似乎沉浸在刚才侯翰池的温柔举动中，没有回过神，也似乎对自己的美貌有足够的自信，并未觉得侯翰池的举动有什么不妥。
“你妹，刚才那样，还真是可爱啊，呵呵~”
侯翰池乐得弯了腰，坏笑的模样很是好看，如果忽略那份坏。
侯翰池和赵雅爱是邻村，萧冉冉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他们很早就认识了，甚至还有些亲戚关系。
那个时候，侯翰池是村里出了名的大帅哥，虽然赵雅爱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帅，但都那么说，那就是帅了。
但是了解侯翰池的人都知道，他还是一个花心的人，显然萧冉冉是不知道的，至于赵雅爱是否知道，那就无人了解了。
“你是什么时候认识冉冉的？”
赵雅爱知道，侯翰池绝对不是第一次见到萧冉冉，但是在哪里会遇到呢？两个人根本就不是一路人，根本没有交集的啊，赵雅爱是怎么想也想不明白，索性直接问这个当事人。
但是和萧冉冉无话不谈的赵雅爱为什么没有直接问萧冉冉？因为不确定，不确定萧冉冉对侯翰池是什么心思，所以自然是不敢问萧冉冉的，自己的亲表妹，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很深厚，她很怕两个人会喜欢上同一个人。
虽然赵雅爱心里明白，妹妹在念书，跟侯翰池是不可能的，但是赵雅爱就是莫名的担忧，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听我妹说起过，她也和你妹在同一个宿舍。”
侯翰池并不打算和赵雅爱细说，简单概括一下，也没有对赵雅爱说谎。
“好了，雅爱，我们也是难得才能见一次面，每次都只是短信聊天，和我好好聊聊吧，这次你准备答应我的追求吗？”
侯翰池不打算拖下去了，索性直接当面问赵雅爱，是棒子是枣，总得落下。
侯翰池和赵雅爱聊了很久很久，久到萧冉冉烦闷地挂了一个又一个电话，也不见赵雅爱的电话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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