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遇细细观察了她与那些毒虫子几日,就发现其实初见那晚曲濯是真的不想要他性命。曲濯养了好多虫子,有蛊也有毒。曲濯拿那根白幽幽的笛子轻轻一吹,那些虫子就如行军打仗一般进退。
曲濯养了蛇,蜈蚣,蝎子好多虫子,对大花二花最宽和,纵容它俩成天搅在一起。对那只胖蟾蜍最好,天天开心地喊它呱太,呱儿子。
看久了就发现曲濯其实养这些很有一套,毒物之间都有着稳定的食物链,曲濯看着它们吃掉彼此,时间越久就越毒,她说这是苗人世代练毒制蛊的法子。
等到中午曲濯要睡上一会,但她总是睡很久,天天睡得一身汗醒来时日头早已偏西,整个院子都笼着夕阳的暖黄色。
曲濯醒来还要发好一会愣然后光着脚到院子里打水喝,呆呆愣愣的像她的呱儿子。
起先只有曲濯自己午睡,后来唐遇竟然也要在午饭后睡一觉。毕竟一场不用担心的安稳睡眠,醒来还能看见一只人型呱太站在院子里喝水。心情好了还会问他喝不喝,这一切对于唐遇来说都是个新奇的体验。
昨天唐遇午睡醒来竟然遇上了走小路翻山的果农,给曲濯称了二斤李子还有一个西瓜放在井里冰着。
“等大呱太醒来问她要不要吃好了。”唐遇想起了冰了一晚上的西瓜,决定等曲濯醒来就把瓜切了吃。
不过今天他午睡醒来得比曲濯早很多,这会在院子里显得无所事事。山里的太阳还是很晒的,大花二花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胖蟾蜍树荫下面叫都不叫。
唐遇看见那蟾蜍就来气,吃得老胖不说还总不肯拿正眼瞧他。不过那胖蟾蜍身后好像有什么东西,唐遇好奇,走上前去想看藏的是什么东西,东西不重要,重点是可以揍那胖蟾蜍一顿。
曲濯又是在夕阳暖光中醒来,她今天在床上愣了格外久。她梦见了与唐遇初遇时的那个拥抱,还梦见了山下弥姐姐成亲时,她与那些没成亲的女孩一起闹洞房,弥姐姐和新姐夫被闹得脸通红,众人起哄间俩人那个短暂的亲吻。还有席间瞧瞧听来的大姑娘小伙子夜里胡闹时说的混话。
曲濯不由得脸红了,觉得怪羞人的。想着唐遇抱过她,自己还亲过唐遇。还被叫了好几声娘子,唐遇他还坏心思地颠过自己!
“像是夫妻吗”曲濯一边恍惚地想着一边准备去院子里喝口水。她一开门就看见了唐遇背对着她坐在院子中间,不知道在干什么,任由汗水打湿了后背的衣裳。
“唐遇,你干嘛呢。”
“给你看我的心肝儿”唐遇听闻马上转了过来,兴高采烈地给曲濯看他怀里的物件。那是一只做工精巧的木头小猪,被唐遇抱在怀里显得十分蠢萌。
“你遇见我那日,我晕得太快来不及照顾它。后来自己跌了下去,我感觉怀里有东西,以为是它便抱紧了些。”
唐遇摸了摸怀里的机关小猪,低头说到“我还以为那日我摔下去把它摔坏了,又想着或许是你觉得碍事又给丢了。没想到我的心肝儿就是厉害,知道有危险自己跑路。”
“那日,你以为怀里的是它?”
“是啊,我摔一下不要紧,我的心肝儿摔了可怎么办。”
曲濯万万没想到,那个反复出现在她梦里的拥抱,那一点叫她心甘情愿想着被杀了也不要紧得珍重,竟然全都不是给她的。
脸上的热度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冰冷。曲濯看着唐遇怀里被他小心翼翼抚摸的机关小猪,心里又是酸楚又是怨怪。
“你这么看生得还挺白。”唐遇也发觉曲濯脸色变了,但是在他眼里只是由白里透红变得更白了而已,他不明白曲濯是怎么了。仍觉得女孩子生的白挺好看的。
昨日吃饭的时候曲濯还问过唐遇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唐遇没说。其实曲濯长得挺符合唐遇审美的,曲濯有着女孩子中偏高的个头,个子高腿也长,露出来的皮肤细白,身上有些肉显得胳膊圆腿圆。
鹅蛋脸长得清秀但是眼睛生的美,看人时总像传情。唐遇觉得曲濯除了一身艳俗熏香之外,都挺好的。
曲濯听他夸奖自己也没有多高兴,她不太想搭理唐遇。她这会心里恼得很,还生得挺白,我曲濯生得黑了白了的跟他有什么关系!
曲濯不搭理唐遇,唐遇也没在意,在他眼里苗女就是古怪。待他冷一点热一点的也没个规律,他耸耸肩不满不在乎摆弄起他的心肝儿来。
唐遇一边摆弄一边偷偷想着,前几日曲濯待他也还不错,成天笑眯眯地看着他又夸他生的好看。被嫌弃熏香艳俗也不生气,还跟他解释说成天与这些蛇虫为伴,香熏的不重些身上反而难闻。
煮饭也是挺用心的,还给他抓野鸡补身体。晚上缠着他非要一起月下乘凉,然后给他和满院子的毒虫讲她从话本子上看来的故事。
唐遇想起自己被话本子里才子佳人恶心得够呛,不是嘲弄小姐傻气,就是说才子无能的,在风月故事衬托下显得他十分恶毒。
曲濯还不懂这些,气得叫他不要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唐遇就给她讲,自己在长安时瞧多了富家小姐跟了穷书生,青楼艳妓从了官老爷的。
唐遇告诉曲濯那些与书生私奔的小姐大多没有好结果,一身的娇气才情都变成了柴米油盐。而那些倾慕才子的清倌仍要在青楼里呆上一辈子,随着高傲自尊一起失去的还有年华。
这边曲濯听他一口一个心肝儿的,也想起了唐遇跟自己说起长安城里的故事时,脸上那种淡然嘲弄。那天曲濯听了故事踹了唐遇一脚就扭头离开了,唐遇在身后说她苗女古怪什么的曲濯也不回嘴。
可关起门来曲濯又有些小得意“他不知道我在想什么,我真神秘啊。”
“但是唐遇怎么会有那么多故事呢”曲濯坐在秋千上看着唐遇摆弄机关小猪时想,又是富家小姐又是青楼艳妓的,说得跟真的似的。又想起唐遇八成干的是打打杀杀地买卖,怕是多的是相好的。
书里面都是这么写的,那些杀手刺客多数都有相好的。有的是为了替相好的出气杀了主角家人,要么就是有了孩子弃暗投明帮主角。唐遇多半也是这样,他的伤说不定就是替相好的出气时弄的。
曲濯不说话,但是唐遇高兴啊。他兴致勃勃地从小猪肚子里拿出好些物件,一个个地给曲濯瞧。反正曲濯也在荡秋千,闲着也是闲着。唐遇得意地想给曲濯这个山里丫头见见世面。
“这是追命剑,威力巨大”
“这是雷震子,原材料十分难得”
“这是迷神钉,上面涂了迷药”
曲濯一边晃着秋千一边还在纠结唐遇有没有相好的。对唐遇那些暗器提不起来兴趣,不过心里也好受了些。
“这些暗器说不定才是他的心肝儿”曲濯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又想到自己也非常喜欢大花二花还有呱儿子,唐遇叫它们心肝儿也没什么问题。
“有了这些,像你这种身手的我能打十个!你在乱学方言我就给你一剑。小姑娘不该学那些骂人话,打架出头什么的也轮不着你,毕竟还有我呢”唐遇说完得意的看着曲濯,他现在揣着那些暗器底气可足了。
“你……会替我出头啊”曲濯猛地往前一探身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唐遇。原本就容易叫人误会成传情的眼睛亮得惊人。
“啊,也不是不行。毕竟我……”唐遇被曲濯盯得怪不好意思的,想说几句豪气的话。结果话没说完就被曲濯扑了个满怀。
曲濯从秋千下猛地扑了下来,一头扑进了他怀里。鼻端是曲濯身上艳俗的熏香,唐遇自己一身汗味地看着怀里的曲濯,懵了……
“大呱太你身上凉凉的,大花二花也凉,所以那两条蠢蛇是你生的吗?”唐遇动了动,却被曲濯抱得更紧了。唐遇等了好久不见曲濯起身,突然想到了曲濯身上凉腰也挺细的,像蛇似的。
“那你那头小猪看着跟你一样都是木头做的,它也是你生的吗”
“不是,它是我赢来的。”
“那唐遇,你还是我捡来的呢”
唐遇被曲濯抱着,怪不好意思的。但是曲濯怎么也不撒手,往常他调侃曲濯肯定要打他的。这会曲濯只回嘴仍抱着他不撒手。
唐遇想起那日曲濯撞进他怀里问他听曲吗的时候,眼睛也是这样明亮。“娘子,就只这一次。”唐遇一边说一边缓缓低下头给了曲濯一个僵硬的回抱。
“吃西瓜吗?大呱太。”
曲濯动了动,松开了唐遇笑着说
“吃的呢,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