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晚意 垂下好看的眼眸，淡淡的说道：“阿爷，出生于楚国的动乱时期。他曾见过最盛大的繁华，那是辉煌昳丽、迷乱人眼的大楚。”
威严的皇帝高高的坐在龙椅上颔首俯视 ，底下是乌泱泱的虔诚跪拜的臣民，以及外蕃派来的朝见捧着珍稀贵贡品的使臣。
皇宫里歌舞升平，民间亦热闹非凡，商人牵着骆驼穿梭于集市，货物贩售的叫卖声此起彼伏，美丽的异域少女偷偷瞧着对面俊俏青年，掩不住脸上含羞带怯的笑。
分明是鲜活可爱的人间，如今想来却好像是一场美丽至极的梦，一夜之间被马蹄踏碎，变成了浑浊的泥色，一片荒芜。
楚九珂 只难过的叹了口气：“我曾经朝着帝师感慨‘我要是能成为先生那样的人就好了’。先生只是说着稚子天真，有时也是世人难求的幸福。”
池晚意：“阿爷，他就是这样的人。他们都说我极为聪明，可我一直都看不懂我阿爷。”
楚九珂 没有说话，他感同身受。
*
当年少年启程离开，芈札那个早已年过半百的帝师看着遥遥远去的背影，心中默默叹息一声。
奔腾而下，川流不息的时间长河中，为了一件乌云背后的晴日，总有年轻人不顾一切的奔赴，去追寻美梦。
而像自己这样的老人，就罢了吧……
山很好，水很好，幽草很好，霜冰也很好。
像自己这样的人 ，驻足在这扬州的山涧，赏一幅夜景，听一阵凉雨也就足够了。
芈札察觉到，自己的身子骨已大不如前了，或许真的是大限将至吧。
最近深夜梦回，时常见到那些逝去的人——在梦里 ，只记得当年的恩师骑在毛驴上的背影，时常出现在山坡上，笑着朝自己招手。
当年楚九珂 离开的七月，阳光明媚的一天，六十八岁的帝师坐在背靠椅上望着天，听着鸟鸣，闻着花香。他想着与皇帝在宫中所述之事，无奈的闭上了眼。陛下，您这又是何必呢？
他自己端起装满鹤顶红的茶杯，一饮而尽。
扬州如画的风景最终徐徐又在他眼前展开了，他感到很满足，晃着椅背闭上双眼，耳边又响起幼时大院里要叽叽喳喳的叫声——
“哥哥，快抓住它！”
“弟弟，他往你那边飞了！姐，爹你们快来帮忙啊……”
“好啊，你们几个小兔崽子，闲着无事抓鸟做甚？！快快回屋读书，莫不是真要学你们那个20多岁才开始学习的爹嘛？等等，你这个当爹的怎么也跟着抓起来了？”
“哎呀，爹，别总拿以前的事和孙子讲……”
芈札闭着双眼，任由魂灵浮起，去了很远很远的皇城那里依然繁华无限，在如织的游人中，他看见两个俊俏的少年，正随着父亲入城门，紧张的边走边看，眉目稍稚嫩的那个少年似乎感到了什么，抬头看天，忽然惊奇的拽着另一个少年的手指着看这边——
“哥哥快看，那是一行鸿雁！”
芈札笑了笑，那是他的弟弟和他当年入京时的场景。
浮灵最终飘了又飘，又上了天上，他想着是不是他同弟弟儿时开的玩笑，如今当真应了呢？
*
楚乌十年七月，芈札帝师逝世，举国哀悼。
楚乌帝亲自扶棺，将其送往芈家墓。太子楚九珂亦扶，随其跪拜三下，以示心中感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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