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等雨停》
“今天的山城FM九十七点六到这里就接近尾声了，欢迎大家来到重庆，最近一天多，提醒听众朋友们出门多穿衣服，注意早晚温差……”
老款的收音机被随手搁置在缠绕着透明胶带的算盘上，背景音里是那个每天下午准时出现的女广播，老黄狗从杂货店门口慢悠悠地过去，重庆的老胡同总是如此热闹且幽静。
刘文一个人看铺子，闷热的天气让人忍不住犯困。
从堆满杂货的木凳上随意抽出来一张报纸，不出所料的灰尘被他意料之中的吹散。
刘文在摇椅上挪了个舒服的位置躺下，把手里叠起来的报纸抖开。
手中的报纸不是用来看的，毕竟太阳总是会在人困的时候突然出现，这时候那堆看起来毫无用处的报纸就可以充当“遮阳伞”了。
这样温暖的环境下，他很快就合上了眼，只是突然听到生锈的柜门“嘎吱嘎吱”被拉开的声音，身不由己地清醒过来。
大概躺了有一会儿，一句“你好”传进刘文的耳朵，温润且小心翼翼的普通话让他突然感到有些不适应。
“这个三块，左边那个两块，你可以拿左边那个。”刘文听出他开的是右边的柜门，善意的提醒哪种矿泉水更便宜。
男孩儿歪过头看向他，这才发现老板说的话自己好像只在重庆火车站打扫卫生的婶婶那里听过。
“那个，能讲普通话吗？”
刘文直起身子，慵懒的扯下脸上的报纸报纸，疑惑的看向他，竖起三根手指，用带些重庆口音的普通话解释了一遍：“三元。”
男孩儿点点头，从裤子口袋里翻了一会，最后只能掏出一张五块钱，递给刘文。
刘文把五块钱放进旁边的小钱盒里，从底下摸出三张一块钱纸币。
“那个在重庆说普通话嘛，刚来吗？”
“给你打个折嘛。”刘文把手里握着的三块钱递给男孩儿。
男孩儿大概是听出了刘文的意思，没有伸手接钱，带些不解的眼神盯着刘文。
“为什么？”
“代表重庆欢迎你。”刘文又换回了普通话，用自认为及其友善的眼神望着男孩儿的眼睛。
“谢谢”
男孩儿接过了刘文递过来的钱。
烂了角的一元钱是这座城市送给他的一份厚礼。
陈老师站在讲台上，带着一个比他高处半个头的男孩儿。
“同学们，我给大家介绍一下新同学，宋轩。”
“他是第一天到我们学校来，对周边的环境都不熟悉。”
“你们喜欢，经常跑食堂的，经常跑操场的，下来主动给人家介绍介绍。”
讲台下的同学连忙接下老师的话茬。
“行！老陈”
“没问题。”
…………
“那边有个空位，你先坐，有什么问题以后再说啊。”趁着大家正说的热闹，老师给宋轩安排好了位置。
宋轩安静的等老师说完话，点了点头，默默地走向座位。
眼神瞟向窗外时，脑子里莫名其有那么一刹那的失神。
他想起新闻上说，这里有开往春天的地铁，修在楼顶的路，怎么爬都爬不完的坡，和夏天突如其来的雨……
而他对这里的印象，好像……
“报告！”
刘文背着初见时歪倒在摇椅旁的黑色斜挎包，慌慌张张地冲进来，吸引了宋轩的目光，打断了宋轩的幻想。
想赶在上课铃前回座位的刘文率先结束了这场对视。
平时嘴很毒的几个都坐不住，踩着下课铃蹦起来，自发的凑成一堆儿。嘴里的话题莫过于今天新来的“娘炮。”
“他好像是从广东来的。”
“不晓得”
“但是感觉好娇哦”
刘文坐后面，带着耳机睡觉，耳朵里却时不时总能钻进他们刺耳的言论。
宋轩坐的离他们更近，好在他听不懂重庆方言。
“他好白哦”
“怕是太阳都没晒过。”
宋轩其实并不是刘文想的那样完全听不懂方言，他多多少少能在里面抓住些关键词。只是他活的通透，心里清楚高中有多重要，所以他没有反击，那个坚毅的背影仍伏在桌上奋笔疾书。
“你们说，他到底从哪来的？”
刘文瞪着他们，缓缓摘下耳机。
“搞一哈儿”
一个男生从本子上撕下一张画得七拐八弯的草稿纸，揉成团，踮着脚尖一抛，白色的纸团稳稳砸在宋轩身上。
纸团儿刚刚顺着宋轩颤抖的身躯落下，幸灾乐祸的男生就被身后突然飞过来的书砸的挺直腰板。
书本“哐”的一声落在课桌上，一旁的男生明显不耐烦的回过头来抱怨了一句
“是哪个？”
刘文没有多余的表情，举起的手缓慢放下，就像是故意要让他们知道那本书出自谁手。
“你干啥子欸？”男生把手插进兜里，皱着眉看了刘文一眼。
“我写笔记。”
“你把黑板都挡完了。”
男生回头朝黑板看去，另一个翘着二郎腿坐在桌子上的用指关节敲了敲桌板。
“那你桌子上笔都没嘚，你写啥子写？”
刘文白了他一眼：“那你语文都没及过格，你管别人说哪里的话？”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男生没了兴致，不耐烦的转过身去。
“还有几天考试了，你自己做几道大题抓点紧嘛！”
刘文见几个人不再说话，悄悄歪头去看宋轩，好像是怕他听懂了不好受，又有些私心想让他听懂。
宋轩终于停下笔，回头看了看刘文，这是他快被欺负习惯后第一次听到有人为他说话。
孤立无援的他在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地方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唯一的依靠。
刘文也从旁边的书包里抽出个新的本子，工工整整地写上自己的名字，做起了那些平常看都懒得看的数学题。
高一月考成绩出来的时候，宋轩专门挤过去去看了成绩表，自己的名字排在第一位，这是他能想得到的，可他还是在那里待了很久，潜意识里，他想在那里找找刘文的名字。
刘文和两个平时一块儿打篮球的兄朋友站在走廊里唠嗑，手里端着一瓶自家小卖部快放过期的百事可乐。
“这回开家长会，你爷爷来不来？”
刘文喝了一口可乐，看着学校的楼梯发呆。
“不来。”
“来了也没啥子好事情。”
旁边的人热络地搭上刘文的肩膀。
“下回拿个奖状让他也来沾下光嘛。”
刘文朝他笑了几声，打趣着抱怨了一句“就你长嘴喽。”
宋轩从楼上走下来，愣了几秒，看到三个人并排站着，倒也没有说话，默不作声地绕了过去。
“欸！”
“学校第一。”
宋轩听到刘文的声音，内心虽挣扎一番，到底还是回过头看向了他。
“考试考的这么好，看的什么书啊？推荐一下呗？”
旁边站着的男生看了看刘文，又看向径直走掉的宋轩，轻蔑地一指。
“哼，我觉得他不得行。”
“就他着种态度，绝对没得朋友。”
刘文把头扭回来，拉长语调。
“别人那叫害羞，内敛，学霸都是这样的。”
刘文说一个词点一次头，男生也就嘴里“唉唉”的应和，玩笑似的跟着他一块儿点。
“对了，他那会儿，好像也没得人给他开家长会”
右边站着的附和着说。
“我还听说，他爸妈好像都不管他。”
刘文用舌头轻轻顶着牙齿，慢慢看向地板，插在口袋里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紧，反应过来又慢悠悠地松开。
“看他那个态度，我觉得应该是真的。”
“少管点闲事嘛。”
刘文把手上的可乐顺手塞在男生手里，插着兜跑下楼。
走过学校人比较多的一段路，是一个静谧的小巷子。
刘文走过时往里瞟了一眼，黑帽子、无袖背心儿、还有花衬衫……
这几个他熟，曾经最混的时候也有过来往，里面没有什么大人物，不过都混社会，不好对付。
靠在潮湿的满是青苔的墙壁上的人是宋轩。
不难猜出他是遇到了些“麻烦”。
刘文始终没有停下脚步，表面看不出他内心的挣扎，因为他知道这些人的人情要还回来不容易。
不过只是往前走了几步，感性就占胜了理智，今天的事儿他不管，宋轩明天就有不能上学的可能。
他好像挺不忍心看着宋轩湿漉漉的眼神。
刘文往后探出半个身子。
“耶”
几个混混往这边看过来。
“这么热闹嘛”
刘文没有抬头，依然插着兜，一步一步走下台阶，用手背轻推开离宋轩最近的无袖背心，转过身，靠着墙，和宋轩并肩站在一起。
为首的黑帽子认出了他。
“刘文儿的嘛”
“啷个了？”
“认识啊？”
刘文把胳膊搭在宋轩肩上，看了他一眼，整齐的刘海下是一双哭红了的眼眶。
他觉得还不够，又伸手环住了宋轩的整个肩膀。
“你觉得嘞。”
那只温热的手掌在触到自己肩膀的一瞬间就弹开了，握成拳头，悬挂在空中。
宋轩抬起头，看着眼神依然傲慢霸道的刘文，突然觉得活了十八年也没有见过这样奇怪的人。
“今天儿就给你这个面子。”
“走嘛。”
黑帽子重重拍了一下旁边的花衬衫，转头走了。
无袖背心和花衬衫见老大放了他们，也就没过多纠缠给自己找麻烦，紧跟着离开了。
刘文依旧是拽拽的样子，左手也依然轻搂着宋轩，一直到几人消失在视野里……
宋轩默默蹲下，去捡散落一地的文具书本。
刘文也在他身边蹲下，捞起脚边的课本，递给宋轩。
两人看着对方，仍是一句话也不说，直到宋轩装好最后一本卷子，刘文才站起来，准备回家。
“那个。”宋轩叫住了他。
刘文回过头，朝宋轩笑着点点头。
“小意思。”
回家的一路上仍有那只勤恳的老黄狗，刘文走在前面，后面还跟着宋轩。
昏暗的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的好长好长。
宋轩跟丢了，着急的一路小跑到刘文家门口。
刘文早就发现了后面的宋轩，偷偷躲在墙角，等着宋轩追上来。
“跟着我干嘛？”
宋轩没有答话，也不敢正眼看刘文，将左手攥的紧紧的矿泉水瓶递给刘文。
“就因为这个啊。”
宋轩点了点头，等他接下矿泉水，道了一声谢谢。
“喂！”刘文喊住了走出几步的宋轩。
“随便坐。”
刘文把黑挎包取下来，放在书桌前的椅子上。
宋轩左右看了看，屋子很小，衣服凌乱的搭在沙发上，桌子上的杂物快要堆成山了……
“我……坐哪儿？”
“嗷。”
刘文突然反应过来家里很久没收拾过了，一边笑，一边一件一件地抱起沙发上的衣服，堆在一起，搁在卧室门口的柜台上。
宋轩坐在沙发上 顺手翻起桌沿敞开的一本相册。
相册的塑料皮已经泛黄，里面是一张张薄薄的油纸，夹着许多小弟弟的照片。
“这些都是你小时候吗？”
刘文挨着宋轩坐在本就不大的沙发上。
“怎么了，不像吗？”
宋轩看了看刘文的脸，又把目光落在照片上，轻笑出声。
“没有，一模一样。”
“你家里人呢，怎么就你一个啊？”
宋轩合起相册，看着刘文
“我爸妈出去工作了，家里就我跟我爷爷。”
“这些照片都是我爷爷请人帮我拍的，他说拍下来会记得更久一点。”
“那，你爷爷人呢？”宋轩的语气变温和了。
“我爷爷拉货去了，还没到点儿呢。”
宋轩点点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你呢？你成绩这么好，怎么转学了？”刘文想起他来小卖部里买水那天。
“我爸妈工作得到处跑，我一个小学就转了四次。”
宋轩叹了口气。
“习惯了，反正到哪儿都是我一个人，他们也不怎么回来。”
刘文低着头，用余光观察宋轩的情绪。
好像人们在看到一个和自己同样遭遇的人时，都会忍不住的同情。
“那你可比我惨多了。”
宋轩看见桌子上摊着的黑白漫画，随手翻了几页。
刘文不知该怎样安慰默默难过的宋轩，见他对自己的漫画书有兴趣，连忙小跑几步，去书桌上拿来了一整套的漫画。
他蹲在宋轩面前，骄傲地拍了拍那叠厚厚的书。
“你想看哪本我都有！”
“只借给你啊，你可别给我弄丢了。”
宋轩从上面拿了一本，带着笑意翻开。
“好看吗？”
“当然好看啊！”
刘文又问了一句：“你没看过吗？”
宋轩摇了摇头。
刘文边笑边看着宋轩。
“我告诉你啊，你要是早一点认识我啊，肯定比现在有意思多了！”
宋轩傻傻地抬起头看着刘文。
“多有意思啊？”
刘文对上宋轩懵懂的眼神，不由得笑了出来。
“你现在这个表情就挺有意思的。”
宋轩知道刘文在逗他，假装生气地别过头去。
“想要喝点啥吗？”
宋轩又翻了一页漫画书。
“我想喝，橙汁。”
宋轩抬头望着他。
“你请吗？”
“请呗！”
“又不是请不起。”
刘文突然想到了什么，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哦对了，你是不是来了重庆之后，都没怎么出去逛过？”
宋轩不解地点点头。
“走，我带你去。”
刘文拉着宋轩上了天台，从这里望出去可以看到繁华的城市，雄伟的跨江大桥和无穷无尽的车水马龙。
与老街不同，刘文想自己有没有可能带着宋轩看更多不一样的风景。
“我在这儿从小玩到大，哪里的树最高，哪条路最长，哪家店的火锅最香，我记得比数学公式还清楚”
那段做梦一般的时光，刘文带着宋轩一起去找了最高的树下最美的树叶、走了重庆最远的老街、吃了夜市摊上的九宫格火锅，在宋轩被辣的忙着喝水时给他夹菜。
他们一起的第一个年夜，刘文偷拿了自家小卖部里的烟花，在过年那天和宋轩一起让它飞上天空。
那晚的天台上，刘文拍了拍正在风中发呆的宋轩。
“嗯，你发呆的时候都在想什么啊？”
宋轩沉默了很久才回答他。
“什么都想”
“比如呢？”
“比如，是不是所有的小鸟都有了家。”
放学后，他们一起在江边比赛扔石头，刘文告诉他扔石头的“学名”叫“打水漂”……
“你平常咋都不笑啊？”
“我为啥要笑？”
“我就是觉得吧，你笑起来可能更好看一点。”
刘文买了个相机，是高级货，里面记录了宋轩的每一帧笑容。
他们一起看云朵，一起穿着校服在楼下骑自行车……
他们一起看着天桥行驶向远方的火车，刘文和宋轩并排坐在天桥下。
“欸。”
“你们这样的人……是不是都有那种……”
“嘶……嗯……和一般人不一样的想法！”
“什么想法？”
“就……”
“梦想，目标”
“哎对了，你有没有什么愿望想实现的？”
“这儿，可灵了。”
“有多灵？”
“只要你说出来，就会有人听到！”
“有人听到呢，就总会有那么一点点可能性。”
“那……我希望，能在一个地方待的久一点。”
“就这？”
“就这。”
“行！在学校我罩你！”
宋轩笑了，他看着刘文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身后的路灯打在他身上的原因，他感觉明晃晃的灯光好像穿过刘文，停在他的心底了。
“话说我带你逛了这么多地方，你是不是得给我点儿回礼啊？”
宋轩把自己的“藏书阁”搬进了刘文家里。
“这就是你的回礼啊？”
刘文一边啃着苹果，一边看着桌子上的一摞卷子笔记暗自头疼。
宋轩在刘文对面坐下，拿起一份提前打印好的数学笔记，放在刘文面前。
“那，先给你补十五块钱的课。”
“咱们友情价，一个月。”
刘文躺倒在沙发上。
“早知道你要给我补课的话，我就装作没看见你了。”
“真的，你要给我补习的话，那不是为难我们两个人吗。”
宋轩笑而不语，就这样默默地望着刘文，学习这事儿吧，还得自己愿意才能学好，强迫不来。
刘文从沙发上坐起来，拿起宋轩放在他前面的笔记。
“不过你要是非要给我补的话，那我也勉为其难的接受。”
刘文一脸臭屁表情，一看就知道他又在脑补那些无脑偶像剧了。
宋轩听他答应了，这才笑了笑，翻开刘文手上的笔记。
“那我们就从数学开始吧，先把这些公式都给我背了。”
刘文叹了一口气，把自己整个身体陷进沙发里。
“这可不是我求你的啊，是你自己要给我补的。”
“只给半个小时啊。”
宋轩用最温柔的语气打断了刘文的抱怨。
“半个小时后默写。”
刘文看看手里的一沓白纸，再看看宋轩，感觉自己今天可能要遭遇“不测”。
“啊？半小时太短了，给我四十分钟。”
“不不，三十五三十五。”
“三十五分钟啊，三十五。”
刘文一边把纸翻回第一页，一边忙着在小宋老师那里给自己争取背诵时间。
话音一落就用手指着密密麻麻的黑字看了起来。
后来啊，后来刘文借着讲题的事儿帮宋轩把行李搬了过来。
夏天，宋轩用报纸砸醒窝在沙发上睡觉的刘文。
秋天，刘文穿着宋轩怕他着凉特意要求的长袖学习。
冬天，宋轩帮坐在灯下学习的刘文关上了那扇透风的窗户。
他们的故事好像已经叙述了很久……
转眼间就坐上了那辆开往春天的地铁。
开往春天的地铁开了一年零三个月，宋轩好像还是没能弄清，修在楼顶的路到底通往哪里，那些猝不及防的大雨热烈地淋过整个夏天，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在那条看不见尽头的长坡树下，有人总是等在那里。在无数个猝不及防的大雨中，有人陪他一起等雨停……
他已经习惯了身边总有一个活蹦乱跳的身影，陪他笑，陪他闹，和他吹牛自己考试一定能进前一百……
去往考场那天，宋轩专门打电话一遍遍问刘文草稿纸带没，2B铅笔带没。
直到刘文看到迎面走来的几个人，才挂了他的电话。
几个人往前逼近，刘文小步的往后挪，他不想直接挂了宋轩的电话，他知道这样宋轩会担心。
“找我嘛？”
“对头！”
“想做啥子？”刘文直到这些人来找他干什么，他混日子的几年里从没怕过挨打。
“啷个嘛？”
“老子就是看不惯你这种弃暗投明的人！”
说话的是上次堵宋轩的黑帽子。
尽管他们步步紧逼，刘文也没有丝毫后退。
“我们都是一个泥潭打滚嘞，晓得不？”
“想变干净？”
“问过老子没得嘛？”
刘文的脑子里只有自己和宋轩的第一次一起考试，他不想和这些人过多纠缠。
“我们从来不是一路人。”
刘文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回过头，果然身后还有两人，四面都被封的死死地，看来他今天不能陪着宋轩了。
黑帽子拿喝完的啤酒瓶指着刘文。
“老子就是看不得你变好！”
刘文其实看到啤酒瓶时心里有些害怕，他不是怕死 ，只是他答应过宋轩要陪着他走以后的路。
黑帽子刚把刘文踹倒在地上打了几拳，就突然被不知道什么人从后面击倒。
刘文躺在地上，被人拽着胳膊从人群中拉了出来，他知道那是谁。
“你来干嘛？”
宋轩眼疾手快地从地上捡起玻璃片儿，对准混混的方向。
“看不过某个傻子被打的那么惨！”
那几个“小弟”连忙拉起自己的“大哥”，恶狠狠地朝两人扑过去。
宋轩拉着刘文逃跑，没想到那几个绕小路抄近道堵住了他们。
宋轩被推倒在地上，几个人恼羞成怒，拉扯着将两人分开打。
刘文拼命挣脱束缚，挤到宋轩身边，用宽大的身躯尽力将宋轩护在身下。
他看着宋轩一边喊着让他起开一边又用双手抱住他的头，无奈而又苦涩的大声笑着。
他知道自己和宋轩已经不再是学霸和学渣，老板和顾客，老师和学生的关系了……
应该早就不是了吧，在他还未觉察的时候。
宋轩就像那年夏天的太阳，在他最“困”的时候照进他的生活，也让他拿掉了那层挡在脸上的“报纸”。
宋轩找准机会，用玻璃杀出重围，拉着刘文跑到路边解锁了一辆电瓶车。
刘文坐在宋轩的后座，那是他这辈子做过最快的电瓶车了。
强大的气压迫使他紧紧搂住了宋轩的腰。
身后的小混混懂得适可而止，虽然仍不服气，但仇也报了，倒也不必再像个傻子一样追着电瓶车跑。
他们一起坐在扔石头的江边。
这次他们都没有看着对方，已经不需要了。
“轩儿，你就不怕被老师通报批评？”
宋轩笑了。
“解救没有还手之力的失足少年，这不是见义勇为嘛？”
“你说陈老师明天会不会罚我们？”
“不知道。”
“不仅缺考，还弄成这样。我们会不会把你的三好学生打没了？”
“无所谓的呀”
“什么无所谓？”
“现在没有，以后总会有的嘛，我更相信直觉。”
“直觉？”
“直觉就是，此时此刻，我应该在这里。”
“我还以为你的手只会拿笔呢！”
“不过，刚那几下，是真的挺帅的，这个我承认。”
“晓得了。”
刘文的眼睛突然亮了，他看着宋轩，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宋轩说重庆话。
“扑通”
“扑通”
几颗鹅卵石落在江中，又或者，是心跳得声音？
数学题有无数中解法，就像人生也有无数中活法。每种活法都是有意义的，每个人都是全球限量款，无辜者应该被这个世界好好对待。
无比幸运的是我们能在这个世界上找到那个人，不分性别，无论男女。
“看的到太阳吗？”
“晚上怎么可能有太阳？”
“你以后想去哪？”
“哪都可以，和你一起。”
“好呀，我去哪都行。”
“嗯—想去重庆之外。”
“北京，上海，看看更大的世界！”
“那说好了，一起！”
明天，会是美好的一天吗？
会的！
那说好了。
嗯。
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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