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卓翼宸许久都没再见过那位蓝衣仙子，他从哥哥口中得知，那个仙子是天上的神仙，九天玄女，卓翼宸翻了藏书阁所有的资料，只在一本模糊不清的古书上找到了一些痕迹，据说，九天玄女是天道降生，当年三界大乱，妖孽横行，是玄女护法冰夷出手相救，书上说，玄女只有这一个护法，乃是上古神龙，她留下来的云光剑，正是冰夷曾经的贴身武器

卓翼宸凭着记忆画下了玄女的样子，他记得玄女说的话，只是一直都没有等到那个人，直到那年冬天，大妖朱厌将辑妖司满门屠戮，在为父兄办丧事的时候，玄女来到了这里

大雪中，卓翼宸听到了脚步声，他回过头，看到了日思夜想的人

卓翼宸“哥哥说，你是神仙”

玄女坐在他身旁，手中还握着一捧花，蓝色的花在她手里，就如同当初抓着冰夷的衣袖，也是这般深沉的蓝：

玄女“嗯”

玄女“我是九重天王母座下，九天玄女”

玄女“你可以叫我玄女”

她声音温柔，卓翼宸还是第一次听见女子跟他这么说话，如同温润的一杯茶，轻轻的拂过心头：

卓翼宸“玄女，是你的名字吗”

她摇摇头：

玄女“天道赐给我的名字，是和安，只不过叫了千年玄女，我已经习惯了”

卓翼宸“没有人叫过你的名字吗”

卓翼宸看着她，玄女只是轻笑：

玄女“你如果喜欢的话，叫我的名字也可以，只是有些陌生”

毕竟，他一直都是叫她玄女，关心也好，动情也罢，都是玄女：

卓翼宸“你还会走吗”

卓翼宸“走了之后，还会来看我吗”

卓翼宸的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他已经感觉出来，玄女来找他，是为了给他治病，身体快好了，她是不是就不会来了：

玄女“如果我明年不来了怎么办”

卓翼宸肉眼可见的慌了一下，而后盯着玄女，似乎有些失落，慢慢垂下了双眸：

卓翼宸“真的不来了吗”

看他不开心了，玄女得逞的笑了一下，握住了卓翼宸放在腿上的手，轻轻晃了一下：

玄女“骗你的”

玄女“我明年还会来”

她的手很凉，卓翼宸感觉心都跟着颤抖了一下，他低头看着玄女的手，想着哥哥说的男女授受不亲，却怎么都不愿意推开或者放手，只是任由玄女握着：

卓翼宸“那我等你来……”

看着卓翼宸，玄女想到了冰夷，失去一切记忆的神魂很不同，天真，懵懂，是个再单纯不过的少年，但他的身上还是有冰夷的气息，握着他的手，玄女才感觉到心踏实下去：

玄女“我要离开一趟，去找一个朋友，但我答应你，一定尽快回来”

卓翼宸点了点头，他感受着玄女手的温度，默默低下了头，试探着靠在她的肩膀上：

卓翼宸“谢谢你”

他们一个是神，一个是人，素昧平生，从未见过，但玄女却愿意救他，愿意在这里陪着他，在辑妖司人人喊打的时候过来看他，照顾他，卓翼宸的心说不出的温暖：

玄女“我说过，你我是有缘分的，所以，不用谢”

卓翼宸嗯了一声，靠在玄女的肩膀上，缓缓闭上了眼睛，偷偷的抓住了一点柔软的布料，紧紧握在手心

看着逐渐黑下去的天，玄女想起了失控的赵远舟

——走！离我远点！

——玄女，我身不由己……

赵远舟，你到底在哪……

后来，玄女去了大荒，神女赵婉儿被杀，白泽令丢失，赵远舟也不知所踪，他被戾气所控，身不由己的杀了很多人，玄女想找到他

最后，是在他们第一次谈心的悬崖峭壁上，找到了满身血迹的赵远舟

赵远舟“你来了”

他说话的声音有气无力，眼睛也很红：

赵远舟“我杀人了”

赵远舟“玄女，你怪我吗”

玄女“戾气所控，身不由己”

玄女“你是为了帮我托住天界，所以才弄丢了法绳”

赵远舟淡淡一笑，落了一滴泪水，他看着满手血迹的自己，甚至不敢靠近玄女一步：

赵远舟“你是普度众生的神女，而我如今，却成了恶贯满盈，罪孽深重的极恶之妖”

赵远舟“玄女，你我已经背道而驰了”

看着他满是鲜血的手，玄女微微低下头，伸出手，像以前那样，轻轻的抓着衣袖，擦掉赵远舟手上的鲜血，染红了衣服，玄女却也只是认真的，一点点擦干净：

玄女“对我来说，你从不是极恶之妖”

玄女“你是赵远舟，是我一生的伙伴”

赵远舟“可我……已经不配，站在你身边了”

对赵远舟来说，一个满身戾气，杀害了无数生命的赵远舟，没资格站在普度众生的九天玄女身边：

玄女“我身边，除了冰夷，就只有你了”

玄女“你也要离开我吗”

赵远舟张了张嘴，有些狼狈的低下了头：

赵远舟“我……”

赵远舟“小心！”

赵远舟连忙拉着她退开，玄女面色一惊，回头看向了布满天兵天将的天空：

王母“孽徒玄女，忤逆师尊，袒护妖龙，私自收集冰夷四散魂魄，有违天道，逆天改命，还不跟我回去浮诛！”

还是找过来了吗……

王母凝聚仙力打过来，玄女抽出长剑迎了上去，赵远舟此时不能再动手，没了法绳的控制，他很容易就会失控，一旦失控六亲不认，可能会伤害到玄女：

玄女“天道无情，此罪！我不服！”

王母“由不得你不服”

天兵天将，各路神仙围上来，玄女本就为了冰夷的神魂转世，导致自己元神大伤，如今又被围攻，很快就受了一身伤，赵远舟在一旁看着，眼睛逐渐血红

他抱住玄女，替她挡住了致命一击剑：

玄女“赵远舟！”

那人口中涌出鲜血，从背后紧紧的抱紧玄女：

赵远舟“如果这一次，我没有，失控的话”

赵远舟“玄女，不管结局如何，我会在人间，等你回来”

话落，他闭上了眼睛，微微动唇：

赵远舟“护”

血红的妖气席卷而过，玄女的身影被迅速送出战场

而与此同时，人间卓府内，卓翼宸还在不眠不休的等待着，他穿着狐裘，站在雪地里，等着玄女回来

就在转身的一瞬间，一道血红色的身影从天而降，落在了雪地里，他顿时一惊，连忙跑了过去：

卓翼宸“玄女！”

噗通跪在地上，卓翼宸抓住了玄女的肩膀：

卓翼宸“你怎么了”

卓翼宸跪在地上，抓住了她的肩膀，看着玄女满身的伤，一脸的担忧和心疼

他不知道面前的人经历了什么，不知道自己的心上人去了哪里，怎么会受这么多的伤，深可见骨，染红了一身冰蓝色的衣裳：

玄女“别动”

玄女抓住他的胳膊，轻轻喘了口气，看着面前熟悉的脸庞，干净，温润，没有曾经那样冰冷，他身上再也没有那种生人勿近的神生气息，只剩下少年的温润，如雪一般渺茫

玄女伸手捧住卓翼宸的脸颊，凑近，贴上了他的额头，蓝光亮起，卓翼宸感觉额头一阵冰凉，是他残缺的元神

她受了这么多伤，是为了给他寻找元神吗……

卓翼宸看着那张带着血迹的脸，满是疑惑和不解，更多的是心疼，他想不明白，为什么玄女从第一次见他开始，就保护他，为他付出这么多

元神进入卓翼宸的身体，玄女终于松了口气，无力的倒在了卓翼宸怀里：

卓翼宸“玄女”

他不安的低头，怀里的人那么虚弱，静静的看着他，轻轻笑了一下：

玄女“真好……”

你还是你……

真好……

我的冰夷……

玄女“我可能……要走很久了……”

卓翼宸“你要离开吗”

玄女点了点头：

卓翼宸“可你伤的很重”

她笑了笑，浑身血迹，却仍旧温柔，十六岁的卓翼宸未经风霜，面容俊秀，同过去的他一点也不一样，竟然有了温度，不再是那么冷冰冰的，总是淡漠处之的样子

今天，玄女握着他的手，将蓝色的光推进了手心，卓翼宸最后的顽疾也被治好了

一年时间，三次见面，将他变成了一个正常的人，而现在，这个人要走了：

卓翼宸“那你还会再回来吗”

再回来……

她触犯天法，天道不会放过她的，也许再也不能回来了吧……

玄女“不知道”

卓翼宸点了点头，有些不舍，玄女的手轻轻落在他的脸上，笑着说：

玄女“但我跟你保证”

玄女“如果我还能回来的话，就嫁你为妻，好不好”

忽然提到这个问题，卓翼宸的耳朵有些红了，到底是情窦初开的少年，只是听见心上人的话，都有些无措：

卓翼宸“哥哥说，婚姻大事，需三书六礼，要请天地作证，日月为媒，你我之间，不过才寥寥数面”

玄女看着她，天雷滚滚，她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可是她还想再跟面前的人待一会：

玄女“与我而言，你我早已相伴过一生了”

站在树下，玄女抬起手，神力凝聚在掌心，卓翼宸看着她，眼中仿佛都带着光，那纯净的法力包裹住了枯树，山茶花开了，是白色的，如同她人一般圣洁无暇：

卓翼宸“花开了”

卓翼宸看着面前的老树，是玄女赋予它生机，再一次活了过来，身旁血迹斑斑的人看着他，目光满是不舍：

玄女“我的时间不多了”

玄女“下次再见，不知道会多久”

玄女“所以，你答应我吗”

下次再见，她就嫁他为妻，卓翼宸站在那里，他感觉心很慌，就好像知道面前的人怎么也留不住了一般，玄女抓着他的手，越来越紧，等着卓翼宸的回答

那人只是微微低头：

卓翼宸“你我之间，甚至连信物都不曾有”

卓翼宸“我……”

卓翼宸话未说完，玄女便抬头吻上他的唇，是一个冰冷的，却因卓翼宸而温热起来的吻，他除了小姑姑文潇和玄女之外，从来没接触过姑娘，虽说心中恋慕玄女已久不假，可是还从未敢这样肖想过，十六年，第一次被一个姑娘主动亲吻，这个人，还是自己的心上人，卓翼宸愣在了那里，只感觉呼吸都不会了：

玄女“这便是信物”

##玄女“卓翼宸，你我之间，前生缘，今生续，要记得自己的承诺……”

话落，她慢慢退开，消失在了卓翼宸眼前，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一场幻想，可不是的，因为方才那一吻，玄女咬伤了他的唇，此刻唇隐隐作痛，卓翼宸抬手碰了一下，低头一看，才发现已经出了血

转头看向空荡荡的周围，只剩下了一棵恢复生机的山茶花树

她……

走了……

卓翼宸竟觉得有些伤感，他慢慢伸出手，触碰着面前由玄女灵力化成的树，慢慢抱住，仿佛这就是卓翼宸能够拥有的，抓住的，属于她的一丝痕迹了，闭上眼睛，泪水落下：

卓翼宸“我……答应你……”

大梦归离25 【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