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霭流云,晨曦微微。
寺内少年伴同几位僧人清扫落叶,萧文川借宿在此,不仅每日帮着洒扫,还会跟着一起做早课,几日下来,大家都习以为常。只有一点他并不是很满意,他都主动称呼众位僧人师兄,可众僧还是称他作萧施主。
一想到自己剃度之期遥遥不定,萧文川不免沮丧,连扫地时都有些心不在焉。是以全然没有发现边上扫地的师兄已经换成了小青。
小青起早来寻方丈商议为小渊娶亲的祈福法会事宜,一切商量妥当,便来寻萧文川,她来之前就想好了。
等她谈妥法会的事宜,就以此为借口邀萧文川一道同行。
现下她一手撑着扫帚,期待的望向他:“萧公子,三日后金山寺会在山脚办一场法会,你可不可以陪我去看看。”
萧文川静默片刻,本有心拒绝,可看到她稍显黯淡的神色时,话在嘴边又咽了回去,木讷的点点头,心里想的却是她一路帮了他不少,就当是作为报答而哄她开心好了。等到法会那天,他会将话说清楚。
相比之下,小青就没他想得这么多,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小青兴高采烈的很快就离开的金山寺。
萧文川望着那道翩跹忽远的青影,由衷的感叹,她这样没心没肺张扬的活着就挺好,何必一直执着追求于一个莫须有的前缘,他只知道前世种种都作前尘,今生轮转早作新生。
......
三日之期很快就到了。
小青专门认真打扮了一回,收效甚微,因为一直有昆吾在边上指手画脚,真不明白她去赴约,昆吾怎么表现的比她还紧张,发髻梳好要戴发簪,她看了看一直常戴的碧钗和师兄送给她的灵蛇簪,选择了后者。
还没戴上就被昆吾换了,说碧钗更好,更适合去见萧公子。
捯饬了半天,等出门的时候都快到晌午,又撞上了小渊,许言渊连日都要出诊,他忙前忙后,也没怎么去找小青,这回让他撞了个正着,他心细如发,一下就看出来她妆扮了。
“你这是要去哪里?”许言渊紧扣着药箱,尽管不赞同她出门的行为,但他了解她,越是禁止越会逆反,他只叮嘱道:“早点回来。”
小青憋不住笑了,往许言渊面前走了两步,美目流转间,他呼吸暂停,却听她笑道:“小渊,你越来越像个大人了,果然要成亲的人就是不一样,跟个小老头一样!”她说完就跑了,一点也不给许言渊反应的机会。
等她走远了之后,许言渊带着宋乾出门,宋乾边走边向他汇报情况:“小青姑娘自来药师宫很少出门,还是将宫上的话放在心上了。她几天前出门了一次去金山寺,为的还是给宫上办祈福法会的事,回来后就没出去了,听洒扫的侍从说,她关在房间里在亲手制作祈福用的花灯。”
许言渊唇角微翘,看起来心情好极了。想到近来频出的状况,只叹道:“我只希望能尽快解决那些麻烦,别连累到她才好。”
......
法会晚上才开始,萧文川在寺内帮着众位师兄准备东西,小青来时他还觉得她来的太早了,殊不知小青还觉得自己来迟了呢。
寺内的僧人们都很知趣,见到小青,都抢过萧文川手里的东西,说是准备的差不多不用他帮忙了。
横竖也是他答应下来的,萧文川在这件事上倒没有表现的很抗拒,两人下山进临安城里逛了逛,因为有法会,街上有挺多有消息的商贩都摆上了祈福用的灯笼,萧文川停在一个莲花水灯的摊子前,他有点想买,小青却把他拉走,一脸神秘的对他说:“灯笼我都准备好了,肯定比街上卖的还好。”
暮色侵袭,林中行人不减,提着灯都朝着一处走。
小青感觉这个场景有些眼熟,只是和萧文川在一起喜悦大过一切其他的感觉,她满心都想着待会怎么跟他诉说自己的心事。
终于来到水边,祈福的法坛在河水对面,萧文川见状就要过去,小青拉住他:“你答应好是陪我来的,祈福法会别人都放了水灯祈福,你也得陪我放了水灯再走。”
萧文川停下来,只见姑娘像变戏法一样从一个小小的锦囊袋里,拿出一个精致的莲花水灯,一眼就能看出来做的人费了一番功夫。
他道:“街上那些灯确实没法跟你的这盏相比。”
小青被夸的心花怒放,得意道:“那是,这可是我亲手做的!足足用了三天时间。”
萧文川更惊讶了,他一直以为她就是小女儿家的情态胡闹,得知她从约他那日就在认真准备,他突然为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感到愧疚,他答应陪她出来是想还她恩情,是想从此了断.....
小青眼珠一转忽道:“哎呀,我做事毛手毛脚的,要是把灯摔碎就不好了,你帮我拿一下吧。”
萧文川接过姑娘胡乱塞过来的莲花灯,跟着她走到水边,她转头看向他,水光潋滟,佳人红妆,情意绵绵,他尴尬的回避她的目光。
她的声音还是传到耳中:“萧文川,你知道吗,传说,莲花灯若不能顺利的放到水面上,那么放灯的两个人就会生生世世纠缠不清!”
萧文川惊愕之余,手中微松,莲花灯险些掉落,小青眼疾手快握住他的手,好笑道:“怎么,你真想和我生生世世纠缠不清吗?”
她的眼中笑意盎然,甚至倒映着他的模样,让他看到自己的慌乱失措,他既已立志要剃度出家,此生断不会萌发别的不该有的感情,思及此原本还算温润的表情忽然冷却,他抽出自己的手,连退两步。
小青往前想靠近,却是她近一尺他便退一尺。
很快姑娘脸上的笑容渐渐黯淡,没等她问,他便主动道:“小青姑娘,你我相遇缘分使然,但姑娘一直强调的前世情缘,恕在下实难回应,前世今生犹如沧海桑田,纵然真有,也已早做尘烟,姑娘还是早日放下为好,文川此生惟愿皈依佛门。”
小青失落道:“可是你还陪我逛街,来参加法会,难道你对我一点——”
“未曾有过。”萧文川看着她的眼睛郑重道。“之所以答应姑娘的邀约,一来是报答你之前相助的恩情,二来也是想借此机会跟姑娘说清楚,我对姑娘,便如对众生,绝无私情。”
沉默......
长久的沉默....让萧文川有些心忧,是不是他的话说的太重,她毕竟还只是个姑娘家,他或许应该再委婉一些,又或者不应该挑今天这个时候惹她伤心。
小青扯着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倒算镇定,既知他的心意,她并非蛮不讲理之人,轻叹:“我明白了,是我想错了,萧公子,你去那边法坛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萧文川放不下心:“小青,我......就算....我还当你是我的朋友,要不,我送你回去吧。”
“不必了,我没事。”她攥紧手里的莲花灯,轻晃了一下:“我是想留下来放花灯,你既然说你心不在此,就先走吧。”
话已至此,萧文川没什么理由再待下去。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转过身的刹那,小青早已泪眼朦胧。
莲花灯果然是不祥的,她费了三天心血做出来的祈福灯都没能带给她好运,也许一开始就是她错了,她以为她看得清楚,实际上她根本什么都没看懂。
青衣姑娘呆呆伫立在水边,好似这天地间独独剩下她一人,她失望的想摔了手上的莲花灯,才刚举起,就被人拦下。
温厚的手掌握住她略有冰凉的手,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师妹,不是说水灯应该放在水里才能祈愿么?”
.....
“昊辰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