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主

　 宝刹古寺外，人声鼎沸。

　　众人猜测湖底灵光闪现，若非神迹，则为妖祟，非要入金山寺探寻究竟。僧人们难以抵挡，被冲开山门，人群蜂拥而入。

　　下一刻，众人屏息凝眸，不远处的禅房外，方丈领寺内几位老僧候在门外。

　　门开了，一名素衣少年走出来，周身散开一道令人不敢直视的熠熠金光。不知谁开的头，一声真佛转世，引得众人连声惊呼。

　　萧文川淡定的朝大家微笑，目光落在天边一道远去的青光上，略显怅然。

　　西子湖底，青衣姑娘受灵力感召而来，终于在湖心最深处，寻见了那一抹身影。

　　白衣女子静静沉睡在湖底，犹如当初她们分别时的模样。小青颤抖着手缓缓抚上她的脸庞，哽咽道：“小白，是你吗？”

　　泪水融入湖水，顷刻间，湖底暗潮汹涌，一股磅礴的灵力从白夭夭眉心冲出，倾注在小青身上。

　　“这是....”熟悉的灵力回到身体，小青惊愕间早已泣不成声。

　　彼时，白夭夭终于睁开眼睛，看着久别多年的姐妹，欣慰之际还是红了眼眶。

　　“小青，你这个傻丫头，当初什么也不说选择自己承担了一切，你知道我有多后悔吗？我还以为再也没机会见到你了。”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小青还不知道她为何会在湖底，想带她一起回药师宫叙旧。

　　白夭夭却摇摇头，这世间纷扰繁华她已看遍，到最后这冷寂的湖底成了她的归处，她已经习惯了，不想离开。

　　小青不勉强她，想到一事还是担心：“你刚才将灵力还给我，你的灵珠...”

　　“灵珠已经被你补好，这些灵力是我亏欠你的。”小白一面说着，突然有些踌躇纠结，多年姐妹，小青一眼便知她有话要说，让她直说。

　　当初他们合谋诛杀妖帝，其实把握并不是很大，妖帝灵力高强，还有万象令傍身。要不是白夭夭得了天帝相助，趁妖帝不备夺取了万象令，只怕现在三界早就变了模样。

　　相传，万象令可以号令群妖，得万象令者是为妖帝。

　　只是白夭夭得了万象令后，为平息自己犯下的过错，入雷峰塔镇守魔魇，出去后，未能等到许宣如约相赴，伤心绝望之下，沉湖自封。

　　此后万年，妖族一盘散沙不成气候，还被有心者利用，成了他族之人的车前卒。

　　就在不久前，白夭夭还感应到有人在吸食妖灵以增进修为，她救下了一部分妖灵，心里清楚一定还有更多的妖族饱受欺压。

　　白夭夭握住小青的手，掌心传来一阵炙热感，小青虽有不解，对她却百分百信任。

　　是以待小白撤开手，她看到自己掌心妖冶的符令一时有些失语。

　　“小青，对不起。我没有问过你的意愿就将万象令给了你，但你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小青紧紧抓着她的手不让她继续往下说，长久的沉默过后，她重重舒了口气，再次问道：“小白，你真的不和我一起出去吗？你我一起，我们可以共同重振妖族。”

　　白夭夭愧疚不已：“小青，我不想再参与三界之间的纷纷扰扰，你怪我自私也好，骂我无情也罢，我的心万年前就已经死了。唯有这条命，是你拼了性命换回来的，我不能死。”她说着说着又笑了：“还好，你回来了。”

　　小青明白了她的想法，没有强求，小白爱怜的拂过她耳畔的碎发，感慨道：“你真的成熟稳重了。”

　　曾经，她以为小青做出以灵补灵换取两全的举措是不忍失去他们冲动之下的决定，现在她终于明白，小青远比她想象中成长的更快，他们这几个人里，小青才是最先看透彻的那个。

　　一道传音破水而来，打断了两姐妹叙旧，是逆云。

　　逆云，这个名字几乎快要从白夭夭的记忆里消失，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她有些不放心：“他是妖帝的旧部，怎么会来找你。”

　　小青想了想之前还没恢复记忆时，逆云让她做的那些事，心里早有定论，但却没向白夭夭直言，只道：“他与我们同为妖族，这些年妖族被旁人利用，他在追查，也帮了我不少忙。”

　　不是坏人就好，但白夭夭还是提醒她谨慎一点，别让逆云知道她已经取得了万象令。

　　小青满口应下，随后匆匆忙忙去往了逆云约定的地点。

　　逆云和蝶蔓正在合力为昊辰疗伤，但不论他们怎么护法就是不行，这修士似乎天生排斥妖族的灵力。

　　小青打断他们这种吃力不讨好的行为，逆云对上她的目光，脱口而出到：“小青姑娘，别来无恙。”

　　姑娘惊讶后释然，对方不愧为妖帝的得力干将，一眼就能辩出她的不同，她亦没什么好遮掩的，直接了当到：“逆云，说来还得感谢你之前给我的千年灵力，我才能顺利重凝妖丹。”

　　接着她直接亮出万象令：“逆云，我知道你们一直在寻觅斩荒的踪迹，上次似乎已有头绪，如今妖族在三界之中人人可欺，我愿将万象令归还，助你们重振妖族。”

　　人人争抢的万象令在此时就像是个烫手的山芋，小青急于将它抛出去，以为逆云会接，怎料逆云又抛了回来，还让她更加惊诧。

　　“小青姑娘有所不知，万象令也会择主而附。”

　　小青恍然大悟，难怪小白说她就是最合适的人选。没等她回过神，逆云和蝶蔓已经跪在身前，向她表忠心。

　　小青脑子里乱糟糟的，一时间啥也顾不上，还是逆云先提起昊辰伤势，小青看着这张脸，过往的恩怨在脑海中一一浮现。

　　小青别扭道：“师兄该不会是斩荒转世吧？”

　　逆云摇摇头，将他和蝶蔓被藤妖骗过来的经过说了一遍，小青更无语了。

　　原来他们肯来一探究竟的根本原因是她，一个长得跟斩荒一模一样的修士身边还有一个她，是斩荒的可能性大大提高。

　　小青不解其意，逆云似乎也不愿多说其中关节。要他怎么说，难道说在他看来，主上当年喜欢她要比白姑娘还来的真切？都是些陈年旧事，不提也罢。

　　连灵力都救不了昊辰，小青更没办法，她只能选择带他回少阳找师父。离开时，她还特意问逆云，有没有什么消除妖气的方法，她依稀记得当初斩荒接近她时就将自己的气息掩盖的十分严密。

　　逆云将她打量一遍，却发现她并无妖气，反受佛光庇佑。

　　金山寺，近几十年内最为轰动的大事，有真佛降世，不日剃度皈依，寺内盛况可见，日日香客盈满。

　　僻静的后山，少年盘着念珠，满目悠然。一旁的昆吾倒是急得很：“为什么？现在你和她都想起了过往，为何不能再续前缘？”

　　萧文川淡然笑道：“谁说爱就一定要在一起，在我心里，从来只要她好，我便都好。”

　　昆吾嘟囔道：“那也犯不着一面也不再见，一句话也不再说。”

　　少年垂下眼眸，见与不见，她的模样早就刻在他心里。何况那命格...他到底不如她果敢，他不敢拿她的安危去赌。

　　一道流光不期而至，玄衣男子落在二人身前，“法海大师，好久不见了。”

　　萧文川看着他，没有往日的敌视，有的只是一派平静：“逆云，你我之间好像没什么旧交情可言。”

　　逆云也不卖关子，直言道：“小青姑娘托我给法师带个话，你曾经说的话她都记在心上，一丈也好，百丈也罢，只要法师安好，她不会再来叨扰，从此天涯海角，各自相安，望法师珍重。”

　　萧文川泪光泛泛，连应三个好字。

　　逆云表示一定转达，随后看向边上的昆吾，幽幽道：“小青说，既然她师兄替你解了血契，从此你便自由了，何去何从全凭你自己选择。”

　　昆吾骂骂咧咧道：“死丫头，她师兄擅自做主解了血契，她倒好，现在是彻底想甩掉我了！”

　　逆云本来要走，听到这话，勾勾唇角，方补上一句：“要是舍不得就去少阳找她，她也舍不得你。”

　　昆吾满意的点点头：“这才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