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国殇

　　泼天的血色，遍地的尸骸，伽婷头也不回的跑，血污将裙边染的斑驳，父亲的声音在她身后远去，她不能停，直到筋疲力尽，再也听不到那片厮杀声......

　　“婷儿，活下去。”父亲的声音在耳边一遍又一遍回想，周而复始，一刻未停。

　　伽婷睁开眼，内衫早已被汗渗透玩，血色方从眼前散去，她将枕边的夕露朝雪握在手中 心中才稍稍安定些许。

　　“父皇......”伽婷透过窗棂看到漆黑的夜空中的那弯残月，和七年前一模一样。伽婷睡意全无，索性穿好衣裙，随手拿起流云簪将如瀑的长发挽起来，赤着脚踏入清荷亭。清荷亭似乎有些年头了，脚踩上去吱呀作响，除了夏蝉聒噪，这声音在偌大的云虚山中显得格外突兀。

　　七年生死离别，那年伽婷刚好十岁。北越右丞高晋暗结党羽，于皇城起兵欲弑君篡位。伽婷永远也无法忘记那个夏夜。一代北越景帝伽越身负重伤，皇城静宁殿内昔日朝臣早已不见踪迹，无可托付之人，伽越将十岁的伽婷推向殿后暗道，并将那把暗阁内的夕露朝雪取出藏于伽婷的外袍之中。

　　“婷儿，往前跑，千万不要停，父皇今后无法护你周全，无论怎样你一定要活下去！”十岁的伽婷也许尚不明白何为生离死别，她只有一刻不停的跑。衣内的夕露朝雪似乎散着阵阵寒气，伽婷无暇顾及，她不敢回头，直到身后的暗门徐徐关闭。伽越望着伽婷的背影苦笑，他也许不是个好皇帝，但他一定是这世上最好的父亲。他从殿内堆积如山的尸首中找到一具身形与伽婷相仿的女尸，随即面无表情催动体内净火点燃大殿。当高晋带兵赶到静宁殿外时，那里早已火光漫天。那场大火将北越的过往烧的一干二净，皇城的百姓无力的望着滚滚浓烟，北越的天变了。

　　细雨仍然缠绵悱恻，伽婷一刻也不敢停，雨水顺着她的发丝滴落在脸上，她分不清究竟是雨还是泪，仰观寰宇，竟不知这五方大地何处可容她栖身，直到她两眼发黑失去意识。

　　再次醒来，便是云虚山。

　　偌大的清荷筑只有伽婷小小的身影四处游荡，她不知自己是否还存于世间，眼前飘渺的山，摇曳的荷是否只是大梦一场了无痕。

　　伽婷从掌门夫人赵卿霜口中得知，是云虚门主沈林峰与她从遂州归来途径北越暗林时从魂雀口中将她救出，并带回云虚山医治。她又从那些蓝衣弟子口中得知，在她昏迷的半个月里，高晋严下杀令，与北越旧朝有重大关系者，不论老弱妇孺皆不留活口，景帝拒不伏诛，催动净火带着嘉宁大长公主一同以身殉国，一把大火将北越的过往尽数烧毁，高晋疑心深重，生是派人将静宁殿里里外外都搜查了一遍，看见两具焦黑的尸体并反复确认后才肯放心登基。如今已是北恒王朝，高晋以神武恒帝自居，大兴土木翻修北越九宫，短短半个月便抹去了北越在这寰宇之下的一切痕迹。

　　十岁的伽婷便成为了北越王朝的最后一缕记忆，也是从那年起，她握紧了夕露朝雪，将嘉宁大长公主的身份与北越一同埋葬在了那个雨夜。

　　风动，玉荷微颤，又是连绵的雨季。